夜已深。
霍謀思在后院里來回踱步,神色間透著憂慮。
他那個妹妹下午殺去了杏花村,到現在還沒回家。
此時城門已關閉,妹妹全無蹤影,霍謀思很難不擔心。
他太了解自家小妹的脾氣,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天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次日清晨,霍謀思正要派屬下去尋人,二小姐突然回來了。
霍婉君二話沒說,躲進了閨房內。
這種事兒霍大人也習慣了,決定吃午飯的時候再仔細詢問情況。
進了臥房的霍婉君,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臉色也變得煞白,身軀搖搖欲墜。
她盤坐在床上,眼觀鼻鼻觀心,全神貫注運功療傷。
漸漸地,她身上籠罩著一團氤氳紫氣。
一個時辰后,紫氣消散。
霍婉君氣色恢復如常,只是眉眼間,給人一種大病初愈之感。
她站起身倒了一杯涼茶,端著茶杯,陷入了沉思。
“借問仙人何處尋,牧童遙指杏花村。”
“原來那不起眼的杏花村,竟是師父所說的藏龍臥虎之地!”
“村口那糟老頭,好強的拳罡,隔空一拳,打得我差點破了功。”
“糟糕,師父警告過,仙人后裔清修之地,同道之人不得擅闖。”
“若是撈過界,打死打殘,后果自負。”
“我已被那老頭認出了根腳,弄不好連師父也得被牽連。”
霍婉君皺著眉頭,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她帶著一種踢到鐵板的無奈,也有強烈的不甘。
“白景玄果然沒撒謊,杏花村情況,比他說得還嚴重。”
“花想容太可憐了,被杏玉龍一家當成驢來使喚。”
“那深不可測的老頭,想必就是杏玉龍的爺爺。”
“杏玉龍背后早有依仗,怪不得如此囂張。”
“此事我沒看見還則罷了,看見了就不能不管。”
思來想去,霍婉君愁眉苦臉。
“要不,我求大哥出動官兵,把花想容解救出來?”
“不妥,我的修士身份,大哥并不知情。”
“師父三申五令,即便是血脈至親也不得透露修行之事。”
“江湖事江湖了,把大哥牽連進來,恐毀了他大好前程。”
“可是那杏花村,我再也進不去了,昨夜那老頭只是出手警告,下次照面,必大開殺戒。”
霍婉君皺著眉頭,罕見地流露出一種我見猶憐的弱女子氣質。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門外傳來一個少年聲音:“霍大人,幸不辱命,我這就先回去了。”
“小白,你也忙活半天了,留下來用過午膳再走。”霍謀思的聲音傳來。
“豁人,這怎么好意思呢。”白景玄嘴上不好意思,腳下沒有離開的意思。
“別這么見外,這段日子全靠你幫忙,事情才進展得這么順利。小白你若不棄,以后在家里,叫我一聲霍大哥。”霍謀思果斷認了一個小老弟。
“大哥,那小弟斗膽高攀了。”小老弟真沒拿自己當外人。
聽到這番對話,霍婉君大眼睛滴溜溜轉動起來:“當初杏玉龍帶人毆打白景玄,并未下毒手,看來遵守了祖訓,不得對凡夫俗子動用神通手段。”
“由此可見,普通人可以隨意進出杏花村。”
“那村子我進不去,白景玄卻可以進去呀。”
“他這媒人身份,還是有點作用的。”
想到這里,她整理衣衫走了出去:“大哥偏心,吃飯怎么不叫我呢?”
“你這小饞貓,到了飯點手腳比誰都快,懶得叫你。”一位慈眉善目的花甲老嫗走出來笑罵道,正是霍府老夫人。
“娘,有客人在呢,別這么說我。”二小姐有點不好意思了。
就這樣,白景玄認識霍謀思半個來月,首次跟縣尉同桌吃飯。
端菜的丫鬟小廝,一個個羨慕得不行。
能跟官老爺一桌子吃飯,多少小老百姓能吹一輩子。
看著一桌美味佳肴,白景玄內心很不平靜。
這就是官宦人家的午膳嗎?
望著那幾道好菜,還有那一盆雞湯,少年暗暗吞口水。
縣城里的販夫走卒,通常七天吃一頓肉,這還有個名堂:打牙祭。
小老百姓家里老母雞下了蛋,都舍不得自己吃,拿出去換錢貼補家用。
能頓頓吃肉的,非富即貴。
以蘭翠花精打細算的性格,那是出了名的摳搜,家里十天吃一頓肉。
從小到大,白景玄就對大魚大肉有一種天然的渴望。
看到眼前這一桌酒菜,少年最真實的感受是:值了,這段日子沒白忙。
人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追求。
現階段的白十二,也就這么點追求。
“小白,別客氣,敞開了吃。”
霍大人本來只是客氣一句,哪知道小白是真不客氣。
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差點沒舔盤子。
吃飯過程中,他發現了霍婉君的小秘密:這位二小姐吃了兩碗米飯,第二碗居然還冒尖尖。
想來是不好意思讓下人盛飯,第二碗霍婉君親自出馬,坐下的時候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這個小細節,讓白景玄發覺二小姐還挺可愛的。
他根本不知道霍婉君修煉了特殊功法,需要吃肉補充血氣,一頓能吃二斤牛肉。
席間并沒有劃拳勸酒的戲碼,霍大人頗有讀書人食不言寢不語的風骨。
飯后霍婉君放下筷子說道:“大哥,借你書房一用,我有事找白景玄談談。”
“大姑娘家家的去什么書房,有話你現在說。”老夫人不高興了,女兒和白景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這……”
霍婉君猶豫了一下,索性攤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杏花村的情況我了解過了,那小寡婦花想容真是可憐,這次我決定支持白景玄。”
白景玄受寵若驚,一時沒反應過來。
霍謀思樂見其成,小妹不再抵觸小白,他就放心了。
這位霍大人思想比較先銳,和迂腐的讀書人不同,于是助攻了一把:“本朝婚律,確有寡婦改嫁一說。花想容已守節三年,今年改嫁,倒也不算觸犯王法。”
白景玄只覺幸福來得太突然,順著桿子就往上爬:“等霍大哥婚禮之后,我是否可以再去杏花村保媒?”
“當然可以!”霍婉君替她大哥做主了,還使出了激將法:“這幾日大哥把你夸上了天,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救那小寡婦脫離苦海。”
“有二小姐支持,此事紫腚能成!”白景玄拍著胸脯打包票。
其實他心里,不是這么想的。
霍婉君態度轉變太快了,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