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招
- 精品媒
- 牛筆
- 3895字
- 2024-08-26 12:01:00
東張西望的白景玄,看見下人們各忙各的,并沒有人針對他。
少年那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并未消失,總覺得自己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片刻之后,通往后院的月門里,走出一名美貌女子。
“見過二小姐。”
“小的給二小姐請安。”
下人們紛紛行禮,那叫一個畢恭畢敬。
白景玄也低頭請安,心里七上八下。
他只看了霍婉君一眼,頓時一種不好的感覺撲面而來。
怕什么來什么,霍婉君死死盯著他:“白景玄,聽說你對三通縣各條道熟門熟路?”
聲音如黃鶯出谷,白景玄卻仿佛遇到了咆哮的母老虎。
他小心組織著語言:“小的還是年輕了,只認得幾條路,比不上本地土生土長的老前輩。”
“撒謊!”
霍婉君怒目相向:“我聽聞你走街串巷,熟悉縣城里每一寸土地。還有下面的四個鎮子、十二個村子,你都去說過媒,這還不叫熟門熟路?”
“二小姐過獎了,白某愧不敢當。”白景玄求生欲很強。
“別這么謙虛,本姑娘聽說江邊四方亭風景如畫,你給我前面帶路。”霍婉君下了命令。
“二小姐乃大家閨秀,小的不敢冒犯,還是讓小翠帶您出去走走。”白景玄拿捏著尺寸,對那丫鬟小翠使了個眼色。
“小翠要留在府中伺候我娘,就不麻煩她了。”霍婉君小臉泛著寒氣,帶著死亡凝視:“怎么,我說話不好使?”
“二小姐有命,白某豈敢不從。”
白景玄屈服了,硬著頭皮當了向導。
一男一女走到大街上,引得許多路人駐足違規。
乍一看,郎才女貌,頗有金童玉女的味道。
本地人仔細一看白景玄,頓時有了覺悟:哦,那沒事了。
仵作和媒婆生下來的孽障,別說霍婉君這樣的大家千金,就連街頭賣臭豆腐的姑娘都瞧不上他。
果然和大家猜想的那樣,白景玄有意跟在霍婉君后面,十足的小跟班。
這酷似主仆的距離感,形成了全新視角。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霍婉君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晃花了白十二的眼睛。
他從來沒見過,大姑娘的腰肢可以這么細。
更讓他大開眼界的是,那小蠻腰蟄伏著神秘力量,柔韌性極強,仿佛整個身體可以擺弄著各種高難度姿勢。
再往下一看,白景玄臉都紅了,呼吸有點急促。
霍婉君和長裙曳地的大家閨秀不一樣,常年行走江湖,喜歡身著勁裝。
那一套絳紫色的勁裝比較緊身,適合打打殺殺,也很考驗身材。
白景玄沒見過這么圓又這么翹的部位,也不知二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跟在后面走神了,想起蘭翠花的金玉良言:屁股大,能生娃……
“該說不說,這位二小姐,絕對是我娘最喜歡的兒媳婦人選。”
“可惜……我這出身。”
“罷了,兄弟,放棄幻想,認清現實。”
“怡紅院,才是你的龍興之地。”
隨著一聲暗嘆,白景玄回歸了現實。
大街上眾人看他那嫌棄的眼神,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自從他當了媒人,茶樓酒肆里有好事者進行了一次票選:城南金寡婦養的那個小白臉,和白景玄對比,到底誰更丟人現眼?
最終大家得出一致公論:大好男兒當媒人更丟臉。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此乃千年來形成的固有觀念。
尤其在思想保守的小城鎮,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現階段的白景玄,還沒有能力去改變世人的傳統觀念。
活在這樣的大環境里,少年每天都得面對現實。
說書人口中窮小子與大小姐私奔的故事,永遠只存在于故事里。
現在白景玄唯一能做的,是把自己這個寂寂無名的媒人,變成大名鼎鼎的媒人,形成了影響力,才有可能去改變一些事情。
所以他硬著頭皮,跟著霍婉君出來了。
有一說一,他并非霍府的下人,沒必要聽人使喚。
奈何婚禮只剩下幾天,功德獎勵近在咫尺,白景玄不希望婚禮之前出現幺蛾子。
他早就看出霍婉君對大哥的婚事有意見,說什么也得阻止這位二小姐節外生枝。
“看你屁股,是對你使喚本大爺的一次教訓。”
“哼,就當是拿一筆精神賠償。”
“下次再敢使喚我,本大爺還要看個夠。”
通過這種心理建設,白大爺把自己給說服了。
他坦然了,心里也不委屈了。
順著這個角度發展下去,甚至有點占了便宜的感覺。
一男一女出了城,抵達了白龍大橋。
這座橋劃分了地界,橋頭屬于三通縣轄區,橋尾另一邊的地盤隸屬于白龍縣。
霍婉君也不急于發難,站在橋上欣賞美景。
她在橋上看風景,白景玄在旁邊看她,倒也相得益彰。
只是白景玄心情沒對方那么滋潤,二小姐遲遲不出招,反而讓他心驚肉跳。
這種未知的災難,往往最折磨人。
片刻之后,霍婉君走下白龍橋,順著江邊一路游玩。
漸漸地,兩人來到了本地有名的四方亭。
亭子離江邊不遠,里面擺著石桌石凳,真正出名的,是刻在柱子上的題字。
常有文人墨客來此吟詩作對,其中出過幾位才子,還有一位大人物曾游玩至此,使得四方亭聞名遐邇。
此刻霍婉君正在研究當年那位大人物的題字,只見一根柱子上,刻有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三通福地,白龍洞天。
落款:狄人杰。
“想不到狄閣老也曾在此題字,怪不得大哥死活要來三通縣任職。”
霍婉君感嘆一聲,她小時候就知道,狄閣老是她大哥最崇拜的偶像。
旁邊的白景玄沒插話,避免言多必失。
然而霍婉君并不肯放過她,抬眼看向了遠處的白龍橋,此女眼力驚人,看見了搖曳在江風中的鐵劍,問道:“白景玄,那橋下掛著一把劍是什么意思?”
面對這樣的送分題,白景玄暗暗松了一口氣:“百年前,江中有孽龍作亂,滔天巨浪淹沒無數良田。聽我爺爺說,當時來了一位大師看過風水,合兩縣之力修建了白龍橋,懸掛斬龍劍,鎮壓那孽龍。”
“區區一把生銹的鐵劍,鎮得住蛟龍?”霍婉君不以為然。
“百年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自打白龍橋建好以后,還算風調雨順,再也沒鬧過那么嚴重的水災。”白景玄答道。
“當年那位大師尊姓大名?”霍婉君關注的點很奇怪。
“大名我不清楚,只聽說姓張,來自龍虎山,是太宗皇帝敕封的真人,后來好像又封為降妖除魔天師。”
白景玄撓著頭想了想,補充道:“對了,我想起來了,人稱張天師!”
“張天師?”霍婉君目光一閃,大眼睛滴溜溜轉動起來,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白景玄心驚肉跳,總覺得這母老虎眼珠一轉,就有一百個鬼主意。
霍婉君目光從斬龍劍收了回來,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們三通縣的口音好復雜,一個縣城里有好幾種口音,你祖上三代都在本地,為什么是關東口音?”
白景玄對答如流:“我們所在這片土地,古稱南荒,當年被稱為蠻荒之地。物產豐富,滿地毒蛇猛獸,還有蠻巫部落盤踞。”
“本朝太宗皇帝開疆拓土,開創五十年盛世。其中一項壯舉,便是派重兵打下南荒,從此南荒更名為天南行省,亦稱天南道。”
“那個時期天南道人煙稀少,太宗皇帝下旨,從關東、江南等五個大省,共遷徙一百萬人至南荒,這便是名垂青史的五省遷天南。”
“后來還有一些流離失所的難民,還有各地交不起租子的佃戶,自發前來天南開墾土地,號稱開荒。這些自愿遷徙而來的百姓,史稱開荒者。”
“當年一百多萬人繁衍生息,發展到如今的上千萬人口。”
“天南擁有混雜融合后的文化底蘊,口音具有五省遺風,以及歷代開荒者的地方口音。這三通縣,本是一部分關東移民生息之地,因此我說話,也帶點東北味兒。”
“其實來自蜀山的開荒者也不少,如果二小姐愿意聽,我也會說仙人板板和扯雞兒。”
霍婉君不想聽他扯雞兒,臉色跨了下去:“有件事我要問你,杏花村那個名叫花想容的寡婦,人家本要守節立一塊貞節牌坊,你為何找上門去強行保媒?”
來了。
母老虎終于出招了。
白景玄早有準備,接下了這一招:“二小姐,我冤枉啊,不是我要找上門去,而是村里的杏玉糕,找上門來求我救他心上人脫離苦海。”
“杏玉糕?天底下有這個姓氏?你休想誆騙本姑娘!”霍婉君面色一寒,不經意地捏了捏小拳頭,好像要一拳呼在白景玄臉上。
“二小姐,正如我方才所言,這天南道以前是南荒,當年盤踞著蠻荒部落,各種稀奇古怪的部族姓氏,都不在百家姓之內。”
“老一輩常說,杏花村里住著南荒土著后裔,全村共兩姓,一半人姓杏,另一半姓花。”
“那杏玉糕家里有三兄弟,分別叫杏玉糕、杏玉強、杏玉旺。”
“三兄弟爹娘走得早,窮得叮當響,到現在還打光棍兒。”
“杏玉糕與那花想容,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奈何他家里實在太窮了,給不起彩禮,眼睜睜看著花想容嫁給了村長的兒子。”
“花想容也是個苦命人,十六歲嫁出去,十七歲她男人上山打獵丟了性命。”
“今年也不過二十歲,按照她們村里規矩,寡婦替亡夫守孝三年,是可以改嫁的。”
“可男方家里不同意,花寡婦那小叔子杏玉龍,乃村里一霸,死活不讓嫂子改嫁。”
“花寡婦她爹娘敢怒不敢言,那杏玉糕卻不愿看著心上人一輩子做牛做馬,村里那個老媒婆害怕得罪村長,不愿意幫他說媒,之后杏玉糕便來縣城請我上門說親。”
白景玄滔滔不絕,說了個悲傷的故事。
霍婉君半信半疑:“我怎么聽說是你為了賺那謝媒禮,故意找上門去鬧事,壞了花寡婦的名節。”
白景玄一臉冤屈:“二小姐,名節乃是大戶人家追求的東西,村里人只想對付著過日子,沒有心思考慮什么名節。再說了,杏玉糕一窮二白,哪里拿得出像樣的謝媒禮?”
“我是看他真心實意為花寡婦著想,用我娘的話來講,就是知冷知熱會疼人,才有意促成這一對互相喜歡了十幾年的男女。”
“那小寡婦花想容年紀輕輕,還沒生娃,就得守一輩子活寡。二小姐你也是女兒身,換作是你,你愿意就這樣過一輩子?”
這是個好問題,把霍婉君難住了。
設身處地想一想,她能體會到花家小寡婦的困境。
白景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順勢添了一把火:“我萬萬沒想到,那惡霸杏玉龍沒安好心,竟想將嫂嫂據為己有。當初我剛進村子表明來意,就遭杏玉龍率領七八條大漢堵住,不讓我見花家人。杏玉糕三兄弟替我說話,也挨了一頓打。”
“杏玉龍把我趕出村子,指著我鼻子放了狠話:花想容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進了他家門就得做他家的驢。誰敢打那花想容的主意,見一次打一次。”
砰!
霍婉君一拍石桌:“豈有此理,那惡霸竟如此囂張跋扈?”
白景玄趁熱打鐵:“此事杏花村人人皆知,二小姐若是不信,找個村里人打聽便是。”
“好,我這便走一趟杏花村。”
霍婉君唰地站了起來,女俠風范十足,突然又補充了一句:“白景玄,若是本姑娘發現你有半句假話,后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