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姜生扶起，方蒙再次上座，眸中濁色一閃而空，泛著醞釀了數十年的光澤：“能遇上大人已是方蒙這輩子修來的福氣。”

頓了一下，他打量姜生臉色：“大人想收藥草方蒙自當盡全力，但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得到應允，方蒙深吸一口氣：“姜大人，升明藥堂后頭有縣衙門，他們在城內十二坊里把藥草看得緊，哪家藥鋪從他們那少買了或多買了藥草，都要派人檢查的。

應先從城外村寨籠絡藥草源頭，由我方蒙召集諸采藥人，以略高于市場的高價收購進坊，再照常售賣。

或許更容易達到大人想要的結果。”

“城外村寨基本都事農耕，”挑了一下眉，姜生遲疑：“能采多少藥草？”

“越來越多。”

四字脫口如鐘，心境一顫，霎時姜生睜大眼睛看向方蒙：“蒙老先生有如此見解？”

“不敢稱老先生、不敢不敢，請大人喚我老方頭亦或方蒙，”方蒙眼珠一瞪，啪嗒從座位上跳起，誠惶誠恐：“賤命一條，在升明藥堂待過十幾載，才熟識這般東西，談不上見解。”

“也罷，采藥的工作交給你了，”姜生揚起嘴角，緩緩起身：“如果你采藥的時候遇到什么困難，可來校場找孔管事，他解決不了的，我會酌情處理。”

“謝大人！”

拱手一拜，方蒙的后腦勺低過臀。

商量完，出了屋，爺孫倆告別，姜生給孔管事幾句關照老方頭的囑咐，便領著方妮回別院。

“咿呀呀......”

聽到腳步聲，李芷蘭從亭里的石墩上跳下，邊跑邊招手，瞳光渙散的眼睛一下子清亮起來。

“小蘭，她叫方妮，以后負責教你認書識字，好好學。”

弓腰挑開小蘭額前遮擋眼睛的一縷碎發，姜生把方妮簡單介紹了一遍。

“蘭......蘭小姐好。”

深深低了個頭，方妮抿著唇，藏泥垢的十指悄悄縮到臀后，掃了一眼臉頰白皙、眼眸水靈的李芷蘭，便撇開視線，似乎泥腿子進員外家的大院，多一眼都是冒犯。

“咿呀呀。”

歪著頭，小蘭仰頭打量著方妮的臉，皮膚干如土，微泛紅，碎發凌亂地遮擋鼻梁上的小斑點，反襯得眸子透亮。

“這便是我義妹，李芷蘭，你叫她小蘭就行，以后每天來這教她認字，帶她看書。”

細心交代著，姜生帶兩人進了書房，又囑咐了許多東西，倒是沒有什么大的限制，能做的事情也多，只要別讓小蘭太孤單無趣就行。

至此，方妮每日早上便會從家里趕到校場，教小蘭看書認字，有姜生派人買的通俗故事作范文，大半天的時間竟也不無趣，倒讓她自己流連忘返。

轉眼七日過去，姜生每日早上去一趟校場練武的地方教一會王誠等武夫，到藥鋪巡視一圈，便回別院練武。

“呼——”

“哈——”

天剛露白，凌厲的拳風吹得樹葉打顫，方妮腳步頓在院門口，洗得紅里透白的雙手捧著一袋包裹。

“呼~今天來這么早，”吐出一口清氣，姜生收起拳，抓起亭里的抹布擦汗：“你爺爺那邊如何？”

“出城回來，昨天又有十多個采藥人拜訪爺爺，希望可以在大人您這賣好價，里面還有兩個其它坊的。”

方妮如實回答：“他還從小涼村收購到很多種治病的藥草，篩選出您需要的，其余賣到一些小藥鋪......”

“嗯，不錯，”點了一下頭，姜生瞄向她手中的包裹：“那是什么？”

“昨天跟小蘭小姐講了一些藥草方面的內容，她似乎感興趣，我就帶了幾本藥書來。”

姜生道了聲謝：“麻煩你了。”

“啊......不麻煩、不麻煩，”方妮腦袋搖得像鈴鐺：“都是我應該做的。”

“嗯，你先在亭子里坐著等等吧，小蘭沒起床。”

“好。”

應了一聲，方妮邁著小步爬上亭子的臺階，站在柱子邊，赫然又聽見拳嘯聲，目光悄然瞄去，少年的身影再次擰動，虎拳龍腿，比起七天前，好看許多。

四月光陰隨那拳頭呼嘯聲流逝，轉眼已是月初，姜生收斂了拳腳，淺淺呼出一口濁氣，眸里光影分明：“入門了。”

【龍行腿（入門）】

【進度：（1/500）】

【可開發天賦：迅捷】

【層數：3（上限20層）】

教頭十兩月俸，外加武哥額外批的十兩月俸大部分都用來購買煉體膏，進步自然神速。

后半個月下來，《龍行腿》步法在別院里走了二十里，迅捷疊了兩層，《虎嘯拳》精力也再練到五層。

腿部、手臂筋脈已磨練到新層次，筋虎境初期的肉身算錘煉完成，再練《龍行腿》，利索太多。

“武哥說，等我《龍行腿》入門，再到后院找他，今天正是時候。”默念一句，姜生看向啪嗒噠搬運箱子的藥鋪武夫：“等從升明藥堂回來，就去找武哥。”

啪嗒，一屁股坐在孔管事駕馭的馬車后，不消片刻，聽得一聲鞭響、馬嘶鳴，車輪轱轆轆轉動，車隊尋街而去。

每月初校場藥鋪都會來升明藥堂天青坊分鋪取藥草，太多秘制藥膏的必備材料是外面買不到的，價格高昂，也得買。

之前錢列負責，現在姜生進行護送、交接。

“吁~”

馬車停在一座大樓院前，姜生昂頭看了一眼牌匾——升明藥堂天青坊鋪。

由孔管事交涉、雜役通報，一位大腹便便的白袍管事跨步出門，臉上橫肉擠出膩笑，攤手引路：“姜教頭呀，久仰久仰，取藥草的活讓下人忙，進來喝茶。”

“白管事客氣了。”

拱手應了一聲，姜生看了孔管事一眼，昂首跟分鋪的白管事入內。

客堂里灰衣雜役往來，隔間錦衣客落座，風屏上牡丹國色，檀香縷縷，咕嚕嚕，淡茶滾進茶杯，白氣蒸蒸。

“姜教頭先休息著，等下人們清點。”

笑呵呵倒了茶，白管事便顛著肚腹上的橫肉離去，留得一片安寧。

“嘖，藥堂分鋪......”

抿了口茶，姜生掏出懷里的清單，輕哼。

各種藥草的價又漲了幾分，越稀有的藥草，漲的幅度越大。

踏踏踏。

客堂忽而傳來腳步聲。

“白管事，這藥草怎么漲了這么多價，半個月前來買的時候一副都只需要220文，如今卻要400文，我如何買得起！”

“瞧你說的，你可是虎嘯堂教輔，拿錢還不容易？

再說了，如今到處都起事，城外還有土匪出沒，咱藥堂采藥師冒著莫大的危險采來的藥，不收貴些可對得起他們？”

噠，茶杯落桌，姜生蹙起眉頭：“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