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體：網語仿擬的新景觀

仿擬是一種比較簡便的修辭手法，既可仿詞，也可仿句，還可仿篇，語音上還可仿腔仿調。仿腔仿調落實到字面上就是使用語氣詞、停頓、重復、標點符號等來描摹腔調。網絡社會是一個話語狂歡的世界，一有特征鮮明尤其還同時表達了某種即時社會情緒的新作（無論是網上還是網下），便容易出現群仿群用的現象。像最近幾年出現的各種網絡“文體”，就是如此，如“知音體（仿《知音》雜志的常用標題形式）、校內體（仿校內網即現在的人人網常用的標題形式）、腦殘體、埋汰體、蜜糖體、傳教士體、后宮體、孩子體、亮叔體、紅樓體、走進科學體（仿《走近科學》節目解說詞）、瓊瑤體（仿瓊瑤小說或瓊瑤劇的風格）、紡紗體（仿莎士比亞劇）、梨花體（仿趙麗華詩）、羊羔體（仿車延高詩）、見與不見體（仿電影《非誠勿擾2》中歌曲《見與不見》）、子彈體（仿電影《讓子彈飛》中的重口味臺詞）”等。這些仿擬的文體，有的帶有一定的原創性，有的則純粹是一種模仿，只要有可仿擬的對象，就有可能成為一“體”；有時從字面上能大體揣度出一些所指，有的則需要結合當時的語境來理解。這些所謂的網絡文體，基本上都是在宣泄一種感覺、一種情緒，其中更多的是展示一種戲謔、詼諧的效果。

咆哮體2008年剛在豆瓣網出現，就引來粉絲無數，一路走紅。一篇校內體文章《學法語的人你傷不起啊！！！！！！！！》頗有代表性，下面摘錄其中的幾句：

（1）介詞一坨一坨的啊有木有！！！！！！！！！！！！！！！！！

（2）光表示方位的你就傷不起啊！！！！！！！！！！！！！！！！

（3）到達和出發用的不一樣啊！！！！！！！！！！！！！！

（4）城市和國家用的不一樣啊！！！！！！！！！！！！！！！

（5）男國家女國家其他國家用的都不一樣啊！！！！！！！！！！！！！！！！

此后一輪輪的專業版、業余版的咆哮熱潮紛呈迭現，如海嘯般涌來，只要有覺得“傷不起”的學習、工作、生活、感情、社會、國際之大事小情，都可以咆哮成文。最近的日本大地震造成的核泄漏恐慌引發了中國的搶鹽囤鹽風潮，有網民便又咆哮了一首《一個買不到鹽的人的憤怒》，其中有這樣的幾句：

（6）井鹽啊！！！！！！！！！

（7）關海洋什么事啊！！！！！！

（8）你們的腦袋知道有木有！！！！！

（9）有木有！！！！！！！！！！

類似的還有《囤鹽的孩子你傷不起！！！》《百姓餐桌傷不起啊！》之類的咆哮文。

甚至有網民將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給咆哮成了《聲聲慢·咆哮》，這便在娛樂中有些惡搞的味道了。

咆哮，因亢奮而起，是感情的宣泄，大量使用感嘆句自然是最根本的選擇。因此咆哮文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排山倒海似的使用感嘆號，以體現音量之大，分貝之高，氣勢之盛，感情之烈。連用七八個甚至十多個幾十個都很常見。有的還對感嘆號的排列規則頗為注意，以體現感情的波瀾起伏。這些感嘆號視覺效果鮮明，像雨點、石頭、炸彈一樣地往下砸，落地成坑，砰然有聲。實際上，很多反問句也用的是感嘆號。

第二個顯著特點就是大量使用語氣詞“啊”，這也是書面上和口頭上表達感情的基本手段。

第三個顯著特點就是大量使用“有木有”（諧音“有沒有”）。這是選擇問的形式，表達的卻是反問的語調。

還有就是喜歡用“傷不起”，因為構造咆哮文的人，往往認為或因為受了某種“傷”，因此或憤怒或告誡地喊出傷不起，不要再傷人傷己了。至于句子想斷就斷，格式或齊或缺，都隨著咆哮者的感情而走。

為了鼓勵咆哮，便于宣泄，豆瓣網還出現了咆哮體生成器，迷住了眾多網民，尤其受到白領、學生的喜愛。它的口號是：“咆哮生成器，看誰的咆哮更給力。”只要輸入相關內容，就能自動生成，而且每次點擊，生成的結果便有所不同。這種網語表達生成器的出現，更使仿擬行為實現了“機械化”和“規模化”。

用咆哮體作文，先是有情緒要釋放，在這個喧囂的時代，只要是“傷不起”“氣不過”“玩不起”“不過癮”的都可以咆哮一下。當這種咆哮變成一種純粹的語言游戲時，沒有情緒也咆哮了。快意的表達、夸張的聲勢就成了咆哮的目的。然后呢？也許，咆哮得累了、倦了、膩味了，就會休息了。這是各種流行的網絡文體的基本路徑。網絡調侃是一種生活方式，也是網民的一種存在方式。無他，唯玩而已。有鑒于此，最后讓筆者就網絡語言的現狀也來“咆哮”一下吧：

（10）網言網語真晃眼啊！！！！

（11）秒秒都有新東東有木有有木有！！！！！！！！

（12）吐它的人傷不起啊！！！！！！！！！！！！

（13）迷狂的人咆哮一聲親！！！！！！！！！！！！！！！！！！！親！

（原刊于《語言文字報》2011年3月30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