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是一個惠風和暢的好天氣。

顧堪一身運動帽衫出了門。

魚肚白孕育著朝氣蓬勃的晨曦，天空飄蕩著云彩，沿街的路人熙攘。

公園里晨練的老大爺、匆匆趕地鐵的上班族、成群結隊逛街的小女生們……

清晨的柳城蘇醒過來，煥發著勃勃生機。

他走在人群當中，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早上八點。

顧堪去醫院做檢查。

他沒去昨天的柳城中心醫院，去了另一家。

血常規、磁共振一通檢查下來，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刷完醫保，小金庫也所剩無幾……買個心安，值了。

顧堪再一次走出醫院，走在熱鬧的市中心。

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活著的感覺無比強烈。

炸雞、奶茶、火鍋、烤肉……

噴香撲鼻，差點就直接上去零元購了。

看了看時間，顧堪收起閑心，朝著幸瑞咖啡廳走去。

……

一開始，咖啡廳里的人不算多。

但慢慢地，人漸漸多了起來。

而且大家的視線都驚人的一致。

坐在窗邊的姑娘長發如云流瀉，如織錦綢緞般光澤亮麗順滑，發尾在腰間輕輕飄蕩。

一張無瑕的側臉恍若天人之姿，秀挺的鼻梁，嫣紅的嘴唇，明晰的下頜線，還有那雙清透的眼眸。

她穿著一件薄荷藍的短袖t恤，披著長款條紋襯衫，下身是藏青色長褲搭配小白鞋，清新活潑之余又有著夏日青春的少女感。

白得發光的肌膚，以及冷冽清高的眼神，又給人一種難言的富家千金氣質。

這樣的江南小城，這樣的江南女孩……

在等人。

等來了一個人。

一時間圍觀群眾們內心哀鴻遍野，果然有主了。

看上去，身高外貌都說得過去。

就是穿著過于隨性了，你丫穿個大褲衩人字拖就跑來約會了？

高情商：松弛感。

低情商：宅男。

“來這么早？”

顧堪坐在沈清潯對面。

他來到咖啡廳時，堪堪九點整。

而從少女面前的咖啡則可以看出，她提前到了不少時間。

聞言，沈清潯清麗柔和的面容不由得愣了愣。

……這口吻，就好像是他們有多熟悉一樣。

“也沒等多久，”沈清潯朝他點一下頭，“顧堪同學，你找我……有什么事？”

顧堪同學。

顧堪怔怔地看著她，心潮迭起。

此時，女孩心中泛起更深的疑惑，她讀不懂顧堪的心，卻能感受。

這種晦暗的眼神絕非以往她所見男同學的驚艷、愛慕什么的。

那是一種朦朧的、深沉的、說不出來的，感情。

難道顧堪喜歡自己？不、不可能的，他不是已經有學妹了嗎。

那他還來找自己做什么？

沈清潯發現自己不敢與這種眼神對視，低下頭抿了抿咖啡杯。

再度抬起頭，微微一笑。

“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說吧。”

顧堪張了張口。

說什么呢，說我們共同穿越到夢境世界經歷了生死相依情比金堅所以你是我上天注定的女朋友？

會被當成神經病的吧？

其實這事，也沒那么復雜。

歸根結底就是他做了一個夢，在夢里，遇見到了白月光，還同她談了一段輾轉悱惻的戀愛。

特殊的地方呢，在于這個夢太真實了，后勁有點大。

大到心臟被剜了一塊，空了……

望著她清澈透亮，不染纖塵的眸子，顧堪明白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我忘了夢，她忘了我。

……夢境聯盟設計師！你不玩游戲是吧？游戲靠bug拿下的不算，現實里還得攻略一遍？真有你的。

“我就是想問下。”

顧堪向前探了探身，離她更近了。

“你認不認識明都大學的學長學姐，我想提前做一些準備。”

找人脈廣的高中同學幫個小忙……

這很合理吧？

“啊……哦。”沈清潯詫異地眨眨眸子。

原來不是表白，嚇我一跳！

她半開玩笑，“不愧是卷王，在學校里你就特別刻苦，不問世事，現在還是這么努力。”

“嗯，笨鳥先飛嘛。”顧堪靦腆地笑笑。

“沒問題，你是大數據專業對吧，我正好認識一個明都大學的師姐，回去我跟她聊下，把聯系方式推給你。”

沈清潯爽快地答應下來。

“這，太感謝你了！”顧堪看了看表，“中午我請你吃個飯吧。”

套路……

絕對是套路！

沈清潯眼眸忽閃忽閃，借機幫忙回請我吃飯這種套路……

雖老，但管用。

因為這理由，實在是太正當了。

高中同學，幫忙，吃飯……

接下來是不是要送奶茶、看電影、你家有會后空翻的貓貓啊？

她卻突然有一種征服的快感。

連這么高冷的顧堪都開始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啦？

該說是暑假太閑了，還是當她無情的發卡姬提不動刀了？

“我們是同學，要互相幫助嘛~”她禮貌一笑，無懈可擊，“午飯就不了，我還有家宴，推脫不得。”

“這樣啊，”顧堪似乎早有預料，“同學之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我這次欠你一個人情，今后有什么事在能力范圍內的，我絕不推辭。”

“好呀，”沈清潯笑了笑，靨輔承權，“顧堪同學，我發現你好像，稍微變得……開朗健談一些了誒。”

學霸，你高冷人設崩了呀喂！

“是么？我跟熟悉的人就聊得來些。”

“盒盒盒……看來我也變成顧同學熟悉的人了？”

“與沈同學這樣的大紅人熟悉，這是我的幸運。”

“哦？原來顧同學這么有趣呀，高中居然沒發現，是我的遺憾呢。”

“哪里哪里，沈同學可是咱們柳城一中所有男生的人間理想。”

“噓！這話說得我徒有其表似的。”

二人唇槍舌劍，言笑晏晏。

顧堪：防得真死。

沈清潯：油嘴滑舌。

顧堪太了解沈清潯了。

她就是個水泥封心、油鹽不進、一心只想著穿越到異世界的刺猬少女。

正面強攻，是攻不破的。

順著話題，他絲滑地切入本次聊天的核心。

“沈同學，你剛剛說早睡早起氣色好……你覺得，是做夢的睡眠質量高，還是不做夢更好？”

顧堪不動聲色，殺機乍現。

“啊，做夢？”她驚訝，“這又不是人能控制的。”

“那你昨晚做了夢嗎？”

唰！一劍封喉。

“一看你就不懂夢的原理。”

沈清潯輕輕放下咖啡，無懈可擊。

“其實人每晚都會做夢，大約一個半小時為一周期循環，但人并不都能意識到。”

“只有在做夢周期醒來時，才會記得自己的夢。”

“所以你睡眠時間規律的話就不會做夢，醒來時就會感覺神清氣爽。”

她好奇地問：“怎么啦，你昨晚做噩夢了嗎？”

顧堪抬眼看著她明凈動人的眼睛，搖搖頭，“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他站起身，笑了笑。

“我做了一個好夢，一個……很好很好的夢。”

沈清潯一愣，為什么她會感到悲傷呢。

仿佛在腦海深處一段封存已久的記憶，漏出了吉光片羽般的畫面——

一片水波朦朧中，男孩抱起女孩，踢翻了沙發，形成三角形的支撐。

他全部重量壓在女孩身上，笑容扯動著嘴角，“我們好像走不掉了。”

“沒關系。”

下一瞬，天空被浩瀚的海洋漫過，淪為一片汪洋。

世界在下沉，愛意在上升。

似乎在那個長長的夢里，她一直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著，所以分外安心。

聞著柑橘的香氣，讓人不愿意醒來。

紛至沓來的情緒奏響齊鳴，當她睜開眼睛，眸中不知何時盈滿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