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宇文堅的建議和行程都在王俊的耳中走過,面對舉辦馬球賽的建議,他倒并不是很在意。
服侍的侍女為他添上新酒,望著案旁的祁弘,王俊悠悠道:“你覺得宇文堅是為了化解跟和演的仇怨,才會提議馬球賽?”
祁弘想了想,道:“卑職愚鈍,只覺得此言不虛。”
王俊抬起手指點了點祁弘,笑道:“你又被這舞勺郎給騙了,他為了不讓我心生忌憚,在城中從不跟士族接觸,但這胡人之間,倒是沒有那么多隔閡,他這是欲借我之手,想要將州內的胡部都聚起來。”
祁弘猶疑道:“明公是說他想拉攏胡部?”
王俊抿了口酒,道:“拉攏倒不至于,估計是跟士族們一個路數,小輩們斗雞玩狗,荒唐些日子,也就熟悉了,今后說不定能成助力呢?”
“這?我去回了他。”
王俊擺擺手道:“無妨,你我還怕個質子不成。
親事已定,有兩部胡騎在手,加上幽州軍,和演就算是將士族都拉攏進屋,老夫也全然不懼。
陪他們玩玩也好。
這比賽由將軍府出面組織,讓各家,以及各胡部都參與進來,老夫倒是要看看,和演那老兒,能拉攏幾個。”
祁弘默聲了,他并不是猜不出宇文堅另有所圖,只不過不想為阻罷了。
比起跟眼高于頂的士族們打交道,他更愿意和宇文堅之類的相處,畢竟在宇文堅眼中他是人,而在其余士族眼中,軍士不過是低賤的下等貨。
王俊瞇眼道:“既然你說宇文堅手里有兩支馬球隊,那么此次就給他一個名額,老夫倒是要看看,這舞勺郎會怎么選。”
“明公,這鷹狼兩隊,貴賤不同,恐怕...”
王俊皺了皺眉頭,略帶不悅的問道:“恐怕什么?”
祁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王俊的個性他熟知,此刻再出口求情,怕是會適得其反。
隨即祁弘臉上擠過一絲壞笑,道:“恐怕就有好戲看了。”
王俊露出果然的神色,催促道:“速去組織,老夫想快些看到這小子犯難。”
“諾。”
將軍府的請帖很快送到了宇文堅手上,不過參賽名額卻只有一個。
這就讓宇文堅頭疼了起來,到底是選鷹隊,還是選狼隊。
雙方選誰,對方的士氣都必然受挫,自己好容易將大寧營和質子營安置妥當,這第一次用人就要犯難。
大寧營的士氣剛拔起來,選了質子營豈不是前功盡棄,戰士們心里定然生隙,原來在世子眼里,我們還是不如那些貴胄。
宇文堅舍不得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親兵,因此事跟自己生出間隙。
質子營同樣不成,剛輸一場,總不能再輸。
他們可以在輸一場時保持風度,但絕不可能在連輸下,還能跟自己同心同德,偏袒親軍這觀念一旦形成,絕非一朝一夕能改。
至于各抽拔尖者,新組建一隊,先前合營的麻煩宇文堅并沒有解決,依舊還是麻煩。
短短的數天功夫,哪能指望質子們能更改心中的想法和看法,只有常年累月,交付后背建立起的信任,才是打破這層藩籬的錘頭。
“要不就不參加。”
宇文堅嘴里剛嘟囔出這句話,立馬就意識到味道不對。
祁弘不可能不將那日的事情報給王俊,那么在明知自己有兩支馬球隊的前提下,卻只給一個名額,這不是明擺著要看他的笑話。
是順遂其意,還是另辟蹊徑,宇文堅在心里琢磨了起來。
眺望著薊城方向,這個出身太原王氏的庶子,究竟是心血來潮的一次隨手撥弄,還是覺得自個最近太跳脫,需要緊一緊韁繩了。
思到此處的宇文堅反倒是慎重了起來,對王俊而言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心血來潮,擺擺手的功夫。
但對他這個寄人籬下的質子來說,或許就是今后登堂入室,還是階下囚的區別了。
“這是非參加不可啊。”
宇文堅踱步帳內,最終他出聲道:“普拔,去將各百夫長喚來。”
“諾。”
宇文堅坐在主位上神思,第一個趕來的是拔拔赤勿,他施禮后便站于一旁等候。
隨后達奚步、伊婁莫忒、丘敦虎、俟亥泊、宇文吉紛至沓來。
不過他們施禮后,卻是跟拔拔赤勿站到了對立面。
或許是看不下去兩側的局面懸殊,宇文吉抬步站到了拔拔赤勿一側。
這一對五,讓宇文堅深感路還長吶。
宇文堅并沒有點破,直接問道:“今日將軍府決定舉辦馬球賽,許我部出一隊參加,你們看派誰去為上。”
“世子,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我鷹隊中皆是百戰好手,屆時必能拔得頭籌!”
眼見丘敦虎第一個站出來大喊請命。
身在其位的拔拔赤勿自然也不能服輸,扶胸道:“首領,狼隊亦不輸任何人,這次不如派我們去。”
“屁話!你們能代替的了誰!”
達奚步此話一出,立刻意識到了不對,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宇文堅眼神冷冽,哼道:“你自己掌嘴,還是本世子親自動手?”
達奚步無賴道:“哪里敢勞煩世子,我自己來。”
說著朝臉上就是兩巴掌,嘴角甚至都掛出了血絲,顯然達奚步沒給自己留手,但這兩巴掌,誰說又打的不是宇文堅呢?
宇文堅沉聲道:“你們同僚不合,我這個打頭的自然也有責任。
這樣吧,事后我會上稟給大單于,自降一級,以示懲戒。”
拔拔赤勿一聽,直接跪地道:“我等乃大單于賞賜給首領的財物,今日豈能因財物而連累首領受責。
我無顏再擔任這個百夫長,請首領傳信給左五十人長,由他來接任吧。”
宇文吉見此,也說道:“同僚互斗,又是在軍中,今后上了戰場,誰敢掉以輕心。
在帳的除了世子,誰敢說身上沒有半分責任,我也愿意自罰。”
說著宇文吉同樣單膝跪地,等待責罰。
丘敦虎等人眼見如此,紛紛不情不愿的跪了下來,甕聲甕氣的說道:“我等知錯。”
宇文堅站起身,嘆道:“我等質子入薊,本該同心同德,以報部族的養育之恩。
而今卻因些許小事,一點成見,便忘恩負義,這如何對得起大單于對我等的期望,又如何對得起族中父老對我等的期盼。”
說著宇文堅面北而跪,大拜道:“我宇文堅愧對部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