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宮中,一輩子沒去過成都的成都王司馬穎最先接到此信,年少氣盛的他瞬間將信紙撕成碎片,怒喝道:“小小胡蠻安敢索燕?氣煞寡人!”
殿下為首的盧志問道:“大王何出此言?”
司馬穎沒好氣的說道:“王俊那老兒,詐稱鮮卑宇文部投效朝廷,欲為其求取燕伯一爵,簡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盧志蹙眉道:“安北將軍此舉有自造祥瑞之嫌。”
一旁的和演說道:“非也,非也。
看似造喜,實為升官,王彭祖已經(jīng)有幽州之實,欠缺的不過是個刺史官位。”
提起興趣的司馬穎問道:“你的意思是?”
和演道:“不讓王彭祖如意,否則幽州當(dāng)不歸朝廷所有。”
“那投效的宇文部該如何?”
“丟給朝中新掌權(quán)的長沙王,試一試他事無巨細(xì)都要詢問大王的忠心。”
“嗯?”
和演頭頭是道的解釋道:“若是長沙王要拒,正好借其之手,挑撥他跟幽州,令其不得外藩助力。
若長沙王要批,詢問鄴城時,大王可批宇文,而不準(zhǔn)王彭祖。
如此一則可以讓宇文氏感念大王,二則也可以挑撥宇文和王彭祖的關(guān)系,令幽州不得合心。
長沙王如何做,其心可鑒。”
司馬穎緩緩頷首,道:“或可一試。”
和演本欲再說,卻見服侍在一旁的大宦官孟玖喊道:“大王,百萬胡人前個不投,后個不投的,大王掌政便來投效,依咱看,這哪里是畏將軍之威,實則是那將軍沾了大王的光。
此乃天命在晉,而大王正是這應(yīng)命之人。
王彭祖欲借宇文內(nèi)附做梯,咱們也可以借助此景,為大王更進(jìn)一步造勢。”
司馬穎拊掌樂道:“妙極!妙極!”
一旁的盧志不滿孟玖獻(xiàn)媚,道:“如此一來豈不是肯定了祥瑞,讓那宇文氏白白得了貴爵。”
但此刻司馬穎在乎的并不是爛封貴爵,他更在乎惡心了不聽話的王俊和更進(jìn)一步。
司馬穎笑道:“我記得王俊那廝承襲的是博陵公,什么燕伯,依寡人看明明是燕公!”
孟玖的兄弟孟超一激靈,急忙喝道:“對,燕公!是燕公!”
司馬穎環(huán)顧左右,樂道:“本王就是要看著王俊和胡人同爵,如此才大快人心。”
“大王英明。”
面對親信宦官攪局爭寵,盧志等人亦是不敢出言相爭。
長沙王司馬乂很快送來了洛陽對此事的看法,便是做實此事,借助祥瑞的福澤來彌合諸王之亂對各地的影響,以維持一種天命在晉的假象。
果然司馬穎大筆一揮允了,他本就厭惡王俊先前的首鼠兩端,只因?qū)⒕Χ挤旁诹藸幬簧希瑳]空北上討伐,此刻有機(jī)會,他又怎會讓王俊如愿。
司馬穎親手寫信回復(fù)司馬乂,硬生生將宇文氏的伯爵升為公爵,而王俊所求的幽州刺史被否了不說,司馬穎還在幽州刺史上寫下了和演的名字。
上面動動筆,下面便是地震。
住在薊城將軍府內(nèi)的宇文堅正和須卜歡等待著洛陽的回復(fù),夜色下踱步院中,宇文堅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華桓,三夫人華芳的家仆,正神色慌張的貓著腰,貼墻往內(nèi)院跑。
“咦,華兄,為何如此慌張?”
被截住的華桓抬頭一瞧是宇文堅,強(qiáng)笑道:“原來是宇文貴客,天使已至,小人就不久留了。”
眼見華桓就要繞過自己,宇文堅斷喝一聲,詐道:“華兄莫不是偷盜府中財貨,想跑吧。”
華桓聞言大驚,面紅耳赤的喝道:“你怎信口污人清白,我是見主家發(fā)怒,想去夫人處躲躲。”
宇文堅趕忙抱拳道:“是我冒犯了。”
華桓瞪了一眼,扭頭咕囔道:“不和你個死人計較。”
說完便在院角沒了身影。
天使,主怒,這連起來可不是好事,宇文堅驟驚一身冷汗,糟了,眼界小了,王俊沒搞定上面的人。
想起這人的前事,宇文堅心中大驚,扭頭望著門口的晉軍守衛(wèi),自己身邊和須卜歡只有十余隨從,想殺出薊城簡直比登天還難。
快步去尋須卜歡,一進(jìn)屋宇文堅急道:“舅舅,王俊發(fā)怒,仆從遠(yuǎn)離,怕不是吉兆啊。”
須卜歡肅然道:“你我已是籠中之雀,網(wǎng)中之魚,他要殺,咱們也沒招啊。”
“這...”
眼見舅舅已經(jīng)躺平,宇文堅急的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此行為了節(jié)省糧食,大寧部除了他麾下的百騎,還有上百部族青壯一起跟著使團(tuán)蹭飯,這要是亂起來,豈不是大寧要滅部了!
華桓的話太少,宇文堅根本難以推測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思到此處,能破局的,唯有見到王俊了。
宇文堅望了眼須卜歡,抬步上去推翻了燭臺,瞬時火焰燒上帷幔,火勢驟起。
“你瘋了!”
面對火光,宇文堅決絕道:“不如此,見不到人,與其糊涂死,不如拼一把。”
火光起,立刻翻了天。
“院中走水了!”
“院中走水了!”
“宇文部的使團(tuán)還在里面!”
“救人!快救人!”
府中即刻鼓噪了起來。
廂房內(nèi),王俊本就心煩,耳聞鬧聲,起身持劍喝道:“爾等是欺老夫今日的劍不利乎?”
尚未出門就見侍衛(wèi)長沖進(jìn)來稟報。
“將軍,宇文部使團(tuán)院內(nèi)突起大火,府中正在組織滅火。”
王俊面不改色,蹙眉問道:“宇文部人死了沒?”
“還在救火,尚未有人逃出。”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誰知話音剛落,就見有仆快步跑來,稟報道:“將軍,宇文使團(tuán)獲救,輕傷兩人。”
王俊撇撇嘴,哼道:“安排醫(yī)官去瞧瞧,把主使帶來,本將親自慰問。
把祁弘叫來,瞧瞧他辦的什么事。”
“諾。”
一進(jìn)屋內(nèi),須卜歡就氣勢洶洶的沖到祁弘面前,一頓輸出。
祁弘哪里受過這侮辱,拍案而起,卻望見了王俊瞪來的眼神,立刻又軟了下來,連連賠罪。
感覺火候差不多的宇文堅趕緊上前將須卜歡勸到案上,規(guī)矩道:“王公,祁主簿,我宇文部盛情而來,卻不料生此禍?zhǔn)拢M軓夭榇耸拢纯词欠裼袆e有用心之徒,想破壞我宇文部歸附將軍。”
王俊不咸不淡的說道:“這是自然。”
宇文堅作揖道:“如此堅在此便謝過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