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望著滿地散落的糧食,慕容翰臉色陰沉,尋著急切的牛哞,催馬往河邊一瞧,一輛輛運糧牛車被故意推下河谷,牽牛也在河水中被沖散。
目睹如此殘景,豈能不氣從心來。
慕容翰前后踱馬兩圈,皆未發現敵人的一人一馬,只能將這壓抑發泄在谷中的聲聲怒吼中。
眼瞅著有散牛在舔食著地上的麥粒,氣急的慕容翰飛起就是一腳,踢的牽牛吃痛暴起,若不是趕來的護衛齊力壓住,短刀斃命,慕容翰今日必然要先跟牽牛做過一場了。
好在經過這么一鬧,慕容翰冷靜了下來,他先是往山上派了崗哨,隨即開始組織人手,下河牽牛,再用牛將河里的牛車,一輛輛拽上來。
不久帶領大軍趕來的慕容運拍馬趕來,見此慘狀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
“翰兒,可曾尋見是誰干的?”
慕容翰搖搖頭,低聲道:“我趕來時谷內便是此狀,襲擊者全然而退。”
慕容運蹙起眉頭,別人不知道此次北糧南運的重要,他能不曉得?
要是惡了那王俊,對此時的慕容家來說,簡直有塌天之危。
慕容家已入局中,自然受規矩限制,遠遠不是當年搶一把就溜的時候了。
很快統計損失的書記官跑了過來,初步報損。
慕容運一聽糧食只損失了五百余袋,大體尚存,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這點損失,只要從大棘城糧倉再補上數量即可,唯有這清掃谷內糧食,會花費些時間罷了。
但這下河的牛車,必然要費一番功夫了,逾期送達必是無疑。
眼見侄兒有勁無出發,慕容運開解道:“翰兒,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殺敵,而是如數將糧食運到薊城,小挫而已,莫要放在心上。
百余袋糧,于我慕容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再難能難得過我和你爹流亡的時候?”
慕容翰聰慧異常,豈能不明此理,但差錯出在自己手下,他的心情必然要低落幾日了。
“叔父的話,侄兒明白。”
見慕容翰聽進去了,慕容運便立即派人收掃糧食,指揮騎兵加入,將墜河的牛車一輛輛拉上來,如此一番枉費時日。
夜幕落下,慕容家的兵馬正點火夜戰,卻見南谷中沖出一彪人馬。
為首的身披一副精巧晉甲,正是段部此次負責接應糧食的段涉復辰,段部鮮卑首領段務勿塵的弟弟。
眼見段涉復辰帶兵趕來,慕容運趕忙迎了上去。
段涉復辰用馬鞭指著谷內景象,喝問道:“慕容運,這是怎么回事?”
“路上遭到了襲擊,我部此時正在加急搶救。”
聞言段涉復辰怒道:“你難道不知道此事的重要?為何不提前做好偵查?
要是糧食逾期,折了安北將軍的面子,大兄那里該如何交代?
誰看管此段的,去把將官統統砍了,讓我帶腦袋去跟上面給個交代。”
“這...”
見慕容運為難,一旁立著的慕容翰抱拳道:“涉復辰大人,是我沒看管好運糧隊,還請寬限半日,我慕容翰保證南運糧食絕不會逾期。”
聞言段涉復辰驅馬向前,抬手就是一鞭抽到慕容翰的手臂上,罵道:“果然是你這個妾生子沒用!耽擱大事!”
本理虧的慕容運見狀,一把將慕容翰護在身后,紅臉呵斥道:“段涉復辰,翰兒是我慕容部的大公子,大哥的長子,你莫要欺人太甚,糧食,我慕容家會如數運到幽州的。”
“好好好!”
段涉復辰兜馬轉向,冷哼道:“既然你慕容家勢大,就自己去找安北將軍給個交代吧。”
話罷,段涉復辰引兵馬揚長而去。
“叔父。”
望著備受打擊的慕容翰,慕容運在心里長嘆一口氣,侄兒的優秀本是件高興事,奈何這優秀的太多,有些還有著強大的母家勢力,私下里的明爭暗斗在所難免。
慕容運開解道:“翰兒莫要多想,我慕容家也不是仰人鼻息待活的,再說段部做主的,還不是他段涉復辰呢。
咱們先收攏谷中糧食,加緊南運,我連夜再修書一封,讓大哥拿個主意吧。”
......
眼見慕容翰并沒有追上來,宇文堅一行在取得戰馬后,算是解放出來了所有人手,運糧的職責幾乎都落到了俘虜和戰馬身上。
得了乖的宇文堅怕慕容家怒急報復,并沒有選擇在夜間停留,反而是借著路熟悉加快步伐,準備再苦一苦,先回到大寧營再安穩休整。
行進間,派去做戰后統計的慕輿句跑了過來。
聽著匯報,宇文堅臉上陰晴不定。
幸虧是夜色,否則慕輿句必然能看到宇文堅陰沉的臉,此次伏擊其余尚可,但唯有一條讓宇文堅警惕,那便是糧食。
上至各部夫長,下到戰士個人,幾乎沒有人聽從命令行事只拿兩袋,而是拼著命的往多拿。
如此看來收獲固然多,但其中冒的風險卻讓宇文堅脊背發涼,他太信任這些從王庭出來的部眾了,大伙都是挨過餓的人,沒人不明白糧食的意義,但戰場爭奪,豈能憑本心作事。
若當時慕容翰一氣之下撂了谷底,帶領輕騎追索而來,此刻宇文堅看到的絕對是一觸即潰的景。
回到營內必然要整治一番了,他宇文堅命再硬,也經不住天天靠運氣吃飯。
陰著臉的宇文堅喚來鮮于六,附耳吩咐。
“你先行一步,去營里準備吃食吧。”
鮮于六得令后,帶著兩個隨從快馬隱入墨色。
大伙一瞧鮮于六提前回去準備慶功宴,頓時心氣又高了幾分。
日頭越爬越高,經歷三天蹲守,搏命廝殺的大寧部眾,終于熬過夜,踏上了熟悉的回家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回家的喜悅,連肩上扛了一路的糧袋也不覺的沉了。
大寧營內,早早在鮮于六的操辦下殺羊入鍋,紅嫩的羊肉整只丟入鍋里,隨著時間和炭火的相伴,滾滾肉香,久飄不散。
“回來了,回來嘍。”
望見前隊人馬,營內的家眷拿著馬奶酒迎了上去,一時間營外的草地上,盡是相聚的喜悅。
一袋袋糧包被堆成小山,俘虜們搬運時,眾人聽著鮮于六的喝罵聲都覺得美妙動人。
參戰的牧人們指著糧山,紛紛吹噓著自己的勇武,不論是丈夫還是兒子,皆成了部族里的英雄。
熱鬧中,宇文堅抬步走上高處草垛。
望見宇文堅,眾人盡皆高呼,沒有首領的引領,他們又如何能取得如此收獲。
“遜昵延首領。”
“遜昵延首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