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治所子陽城。

狼狽不堪的廬陵郡王李哲，與漸漸顯懷的廬陵郡王妃韋氏，看著處處破舊的郡王府，相對垂淚。

機關算盡，結果被瀕死的侄兒翻了盤，落到這地步也是罪有應得。

可是，韋氏已經有身孕了，還被發配到吉州來！

護送他們前來的三十三親事，只有十五名活了下來。

山洪、塌方、虎豹、山賊，李哲覺得，這一切都是李賢父子的錯！

都是李恒在后頭搞鬼！

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肯老老實實交出東宮之位？

韋氏坐在破舊的椅子上，眼里閃過一絲狠色：“大王，這個虧可不能白吃，趕緊想法脫出吉州吧！這里，怎么能跟長安城相提并論？”

李哲快步出門，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趕緊關門：“我的王妃喲！本王哪里不想東山再起？可現在都凄慘無比了，再掙扎，我怕侄兒不留活路！”

韋氏輕笑：“大王何必再顧忌？天后身邊那位情竇初開的太子中舍人上官婉兒，對大王的英姿垂涎已久，大王不妨給她寫書信，傾訴愛慕之情。”

“隱約暗示，如果得登儲位，太子妃不能給她，良娣還是可以的。”

換成平常，以韋氏愛吃醋的性子，絕對不許李哲勾三搭四，可現在指望上官婉兒為奧援啊！

不說一定扳倒太子，重回長安、爵晉親王，那是必須的！

再加上勾引得上官婉兒在天后面前，不著痕跡地說上李賢父子的壞話，未必就不能拉他們下馬！

為此，韋氏不惜攛掇李哲，允諾納了上官婉兒。

爭儲奪謫這種事，開弓沒有回頭箭，只有一條道走到黑！

成則君臨天下，敗則永墜十八層地獄！

上官婉兒在李哲眼里，容貌也就那樣，可她的才女身份是個加持，得天后信任才是重點！

理論上，太子中舍人是東宮屬官，可上官婉兒以女子身份任太子中舍人，從來沒去過東宮，只隨侍在武則天身邊，負責禮儀、書寫、抄錄。

唐朝的女子為官并不奇怪，但多數官位不高，五品以上可極為難得了。

“還有，韋曲那一頭，以前對族人是疏忽了，現在寫信告訴家主，愿意支持大王脫離泥沼的，日后富貴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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騫辭玉匆匆步入少年團駐地，向李恒叉手：“世子神機妙算，我父親得到消息，廬陵郡王果然不甘雌伏，書信頻發。”

“有給黃門侍郎裴炎的，有給韋曲的，還有給太子中舍人上官婉兒的。”

現在，李恒的情報體系還沒有搭建起來，倒是騫味道在御史臺，消息要靈通得多，東宮也只能厚著臉皮讓騫辭玉去請求他通氣了。

李恒才知道，服侍在天后身邊的上官婉兒，居然是掛東宮的職。

想想也能理解，掛職東宮比直接掛朝廷那一頭阻力小得多，何況以面團太子李賢的膽色，根本沒有能力拒絕。

才女似乎都有加成，但一些才女，才氣是有了，氣節全無，吃家飯拉野屎。

沒穿之前，李恒還能幻想一下，與才女發生點超越年齡層次的交集，穿了才愕然發現，自己是那剛剛冒出嫩芽的野草，才女是那老牛。

再細細回想，武則天的身邊好像沒有姿色出眾的女子，李恒茫然了，誰是那個上官婉兒呀？

李恒并不明白，以李治那大姨子都能上手的性子，上官婉兒要是姿色出眾，武則天能讓她出現在天皇面前不？

“長史有什么想法？”李恒看向乍布。

“簡單，告訴韋曲的人，能堅定不移站在東宮后頭的，不會受無妄之災；裴炎這頭，請御史中丞防范。”

“最難防備的，反倒是天后身邊的中舍人上官婉兒，一個犯官之后，能從掖庭爬出來，可見極得天后欣賞，就是世子進讒言也弄不死她。”

乍布怪笑著分析個遍。

李恒啐了一口：“就不能好好說漢話嗎？什么叫我進讒言？”

騫辭玉補充：“上官婉兒姿色不太出眾，只能靠才名彌補，有閑話說她喜歡廬陵郡王的俊美。”

李恒沉默了許久。

有上官婉兒這個不穩定因素存在，之前取得的勝利成果也變得不那么踏實了。

貶到吉州的廬陵郡王李哲，很可能犧牲美色取悅上官婉兒，以換取回京、恢復親王身份的可能。

到了絕望的地步，誰都可能放棄所有底線。

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腳下虛浮的上官婉兒，同樣需要一個堅實的基礎支撐，雙方一拍即合、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章懂尚咬牙：“世子，我們盯著宮里發往吉州的私人信件，將它換了！”

章懂尚是懂得用詞的，絕口不提“偷”字。

李恒搖頭，否決了這個冒失的主意。

“送往地方的信件都是通過驛所傳遞，偷盜驛所信件容易被兵部追究，還會打草驚蛇。”李恒擺手。“盯著倒是可以。”

至于偷換其中信箋……得了唄，真以為才女的名稱是恭維？

就算能模仿她的字，也不能模仿她的文采。

乍布的笑容陰狠，雖然沒說一個字，李恒卻能心領神會。

就李恒的想法，當然是物理超度最直接，可大唐的法度在，有些事就算真想做，也得思前想后。

可惜，李恒本人可以在天皇、天后面前賣萌，卻沒法影響到武則天，把上官婉兒弄出大明宮。

隔著深宮大墻，李恒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惆悵，還是這具身體限制了思想、限制了行動，就連基本的寢取都做不到。

嘖，這一刻，李恒居然想起了盧九娘，要是她在的話，應該有能力對付上官婉兒吧？

“不過，乍布倒是可以讓世子占據一點點先機。吐蕃使者寒調傍入朝，為贊普芒松芒贊奔喪。”

“可是，器弩悉弄在三年前就成為贊普，尊號赤都松贊。”

“還有，吐蕃貴川部落三十萬人有意降唐，大酋長曷蘇已經聯系上我了。”

寒調傍，通常稱呼他時，前面帶一個“論”字，表示他是吐蕃朝臣“論”系的官員。

吐蕃秘不發喪三年的消息，除了讓大唐震驚一下，也沒啥作用，寒調傍前來的使命還應該包含了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