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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當我告訴小車嶼《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里面的故事并不是真的時,她震驚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不經意間打破了她曾經想去精神病院當醫生的夢想,而這可能是她所有光怪陸離的夢想里面最靠譜的一個了。

有段時間她開始嚴重懷疑自己也有精神病,雖然在我看來她似乎只是有些超出正常人的多動,還有充滿著十幾歲的小孩子才會有的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當她很認真在說自己可能有狂躁癥的時候,我信心滿滿地告訴她:“這不是真的,你只是一個素質不高喜歡罵人的年輕人而已?!?,但是說完我就有些后悔了,我擔心她會追問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什么叫做素質不高?所有涉及道德律的問題總是令人頭痛的,尤其是當你面對著一個聲稱自己有狂躁癥隨時會罵人的家伙,雖然我不太相信她真的有狂躁癥,但是我確信她是真的會罵人的。

“我想你看了那本書可能對精神病人會有些誤解,”,我嘗試著告訴她,“現實的情況也許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

“我覺得他們好可愛,特別是那個怕女人的,我能在旁邊磨死他?!?

“我沒聽說過真的有這樣的人,現實中的絕大部分的精神病人并不是像書里寫的有那么精彩的內心世界,很多人就只是大腦損傷了,導致日常生活中我們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沒有辦法做到了,還有一些有暴力傾向的很容易就動手打人的?!?

“聽起來感覺就沒那么有意思的,好像還有點可怕?!?

“我也覺得,所以你說想去動物園當飼養員我感覺應該會比去精神病院有意思一點,至少動物都還是挺可愛的?!?

“那就先換個目標,以后去照顧北極熊好了,熊貓也行。”

雖然我一直認為《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這種偽記錄式的風格多少有點嘩眾取寵的味道,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哪些充滿獵奇色彩的故事背后,它嚴肅地問出了兩個最重要的問題:我們如何定義瘋子?我們應該如何對待那些被定義為瘋子的人?

瘋子并不是一個很容易被定義的概念,詞典中對瘋子的解釋是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人或者行為古怪的人,但是詞典中普遍存在的問題是,它們總是用一個同樣難以理解的概念去解釋另一個概念。精神疾病和行為古怪這兩個詞本身就很難做嚴格清晰的定義,世界衛生組織在《國際疾病分類》中關于精神疾病的列表總是在不停地變動,行為古怪則是一個帶有主觀色彩更為模糊的概念。我們總是習慣將大部分人都認可的行為習慣和精神狀態視為正常,而另外那些與此不同的人就被定義成了不正常,這更多的只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是多數人對少數人的意見壓制,而并非是出于理性或者邏輯上的定義。

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就是,絕大多數人的眼睛都會有視錯覺的問題,在特定的環境下依靠視覺會對物體的狀態做出錯誤的判斷,比如在不同參照色的對比下,我們去判斷兩個顏色是否相同往往都會出錯,但少數人的眼睛并不會產生視錯覺,盡管他們視覺中呈現的效果更為接近現實,他們也做出了更符合實際的判斷,但是他們依然被認定為存在視覺缺陷。很多時候精神疾病的認定也只是出于類似的原因,大部分的精神疾病實際上很難在大腦中找到生物學上的病變,即使是那些與普通人大腦擁有明顯生物學差異的精神疾病,很多時候也無法從邏輯上說明這樣的差異究竟是疾病還是一種進化特征,這兩者往往只是同一個事物的兩種不同說法。

當然,在我們討論生物結構差異時,我們并不包括那種由于大腦部分區域損傷導致無法發揮正常功能的差異,盡管嚴格來定義什么叫做正常功能會面對同樣的邏輯問題,但至少我們有理由認為,一個因為受傷或者病變而完全失去或者部分失去原有工作能力的大腦區域是不正常的,而我們有理由將這種不正常視為疾病的另一個前提是,這種不正常會引發可見的行為或心理差異,因為目前的腦科學研究結果表明,人類的大腦神經中實際上擁有大量的容錯冗余回路,這種回路的存在就是為了確保在大腦遭受不太嚴重的損傷時,依然有能力維持正常腦功能的運轉。

除了這種概念定義上的模糊性之外,應該了解的是,實際上瘋狂并不總是被認定成一種疾病,或者被視為必須加以糾正的精神缺陷,甚至在很多時候,瘋狂被認為是一種脫離了世俗規則束縛,更為接近上帝的狀態,并且常常伴隨著偉大天才的出現,就像梵高、米開朗基羅,貝多芬這些偉大的藝術家如今都被歸結為不同類型的精神疾病患者,只是他們在自身偉大成就的光輝之下,精神層面的不同尋常也被世人普遍接受,并且被認為這些特質有助于他們發揮自己的才華。

在尼采看來,在酒神的引導下陷入瘋狂無疑是回歸人類本性,釋放無限創造力的必經途徑,在莎士比亞的劇作中,人物往往是在瘋狂之中看清了世界的荒誕,最終完成了心靈的升華,同樣的精神內核在加繆的小說中也被反復應用。他們提出了一個更為尖銳的問題:是否大多數人只是病態地活著,而那些被視為瘋狂的人才真正活成了我們應該成為的樣子?

盡管這類的反思一直都存在于少數偉人的思想之中,但或許是出于對自身行為合理性的辯護,或許是出于對陌生事物的本能恐懼,又或許僅僅是出于對常規被打破的不滿,更多的人似乎并不愿意接受瘋子作為正常的社會成員。中世紀時期的基督教會認為瘋子是被魔鬼附體,并且對他們采取嚴酷的刑罰來驅逐魔鬼,甚至許多人被活活燒死。這種行為的出現一方面是出于科學認知的缺失,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很可能只是出于恐懼和憤怒的情緒發泄,人們并不是真的相信他們口中的魔鬼會懼怕烈火,只是單純地無法接受一個瘋子生活在他們的社區之中,他們只是在為處死這些瘋子尋找一個不被道德譴責的借口,而邪惡的魔鬼無疑就是賦予他們行為正義性的最完美理由。

也許是由于人文主義的影響讓人們覺得這種方式過于殘忍,到了文藝復興時期,歐洲開始使用所謂的愚人船將瘋子們放逐到大海,人們雖然不再使用魔鬼附體的說辭,卻依然認為瘋狂是因為心靈受到了污染,而海洋具有清洗靈魂的作用。但這其實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說法,愚人船的放逐表面上是為了治療這些瘋狂的人,但實際上僅僅是將他們無情地驅逐出文明社會,任其自生自滅而已。雖然也有不少歷史學家認為愚人船只是文學作品中的象征性概念,并沒有證據表明是真實存在的,但是瘋子在那個年代遭受社會的排擠甚至被虐待卻是不爭的事實。

實際上在我們找到方法將這些所謂的瘋子變為正常人之前,這一直以來都是處置瘋子的底層邏輯,將他們與正常的社會隔離開來,無論是直接燒死,驅逐到海上,還是建筑起高墻將他們圍住。人們并不怎么關心這些瘋子的權益,只是希望他們不要影響到其他那些被視為正常的人。

這個時期雖然對待瘋子的手段開始變得不再像中世紀那么極端,但是人們在思想上也并沒有太多對于瘋狂的深入思考,甚至都沒有被普遍接受的定義。一直到十七世紀,笛卡爾在《沉思錄》中將瘋狂定義為理性的對立面,認為瘋子沒有理性思考的能力。這樣的指責現在看起來或許并不嚴重,但是在那個極度推崇理性主義的年代,人們普遍認為理性思考能力正是人類與動物之間最本質性的區別,于是笛卡爾的論調在當時幾乎足以剝奪瘋子作為人的所有權利。

真正瘋狂的行為往往就是在這種看似理性和科學的思想指引之下展開的,只需要簡單地給一個人貼上瘋狂的標簽,人們對他的同理心就會完全消失,從此不再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開始用對待動物而不是人類的方式對待他。更為可怕的是,關于瘋狂的這個定義充滿了模糊性,究竟什么樣的人被認為不具備理性思考能力是沒有明確判定標準的。所以很可能突然出現一個人指責你是個瘋子,而你甚至無法證明自己并不是,然后你開始陷入被整個社會無情迫害的可怕境地。類似的情況直到今天依然存在著,隨意貼標簽和極端化行為一直都是群體禍害個人最簡單有效的手段,人們總是傾向于對自己不夠了解的事情采取太多的措施,即使這些措施往往都是錯的,因為我們并不愿意承認自己無能為力。

也正在這種背景之下,歐洲開始大肆興建一種被稱為醫院實際上更像是監獄的機構將瘋子禁閉起來,正如我們說過的,這些機構唯一的作用就是將瘋子們隔離到日常社會生活之外,盡管他們將瘋子稱為病人,但是實際上并沒有任何有效的醫治方式,醫院中衛生條件極差,瘋子們的基本人權也無法得到任何尊重,經常遭受身體上或者精神上的虐待,甚至出現大批量的死亡。

這種極不人道的做法一直持續到了十八世紀末,在啟蒙運動的影響下,人們才逐漸開始意識到需要成立專門的精神病院來治療這些瘋子,而不是簡單地把他們物理消滅。但是在早期的精神病院中,人們并不真的了解產生瘋狂的底層原因,只能想辦法讓瘋子們盡可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所謂的治療手段不外乎是利用精神懲罰和外在強制力逼迫病人們遵守宗教和道德規范。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方式不但產生不了任何治療效果,反而會更進一步摧毀病人的精神世界,讓他們承受更加巨大的精神痛苦,他們就這樣在身體和精神方面都被完全剝奪了自由。

精神病院作為隔離和治療精神病人的模式一直延續到現在,唯一不同的是,當下在如何治療病人的問題上科學家們有了更多的探索和了解,關于病人的人權問題也被逐漸重視,精神病院的主要作用從單純隔離真正轉變成治療,開始出現一些經過驗證行之有效的治療方式。雖然由于人類大腦和心智的復雜性,這方面的研究始終伴隨著爭議,但是如今藥物療法和心理療法兩種不同的模式都被普遍認為是具有一定實際效果的,藥物促使大腦產生相對非特異性的化學改變,而談話療法則針對單個特定患者提供量身定制的心理精神疏導。

在十九世紀,現代精神醫學之父皮內爾認為精神疾病是由情緒障礙導致,并且開始以更人道主義的方式去對待病患,通過聆聽他們內心世界的故事,并且在故事中消除心結從而讓病人放下執念回歸正常生活。進入二十世紀之后,弗洛伊德將這種道德療法進一步發展,并且創立了一套至今仍然被廣泛采用的精神分析學說。

另一方面,隨著對人類大腦研究的深入,很多心理學家開始認為所有精神上的疾病都源自于大腦的病變,所以想要有效治療精神疾病,必須轉而研究人的大腦。他們認為只要通過藥物干預跟精神疾病有關的生化過程,使大腦的狀態達到平衡,就能治療大部分甚至全部的精神疾病,于是像鎮定劑、氟西汀之類的藥物在二十世紀被研發出來后就被廣泛應用在各種精神疾病的治療中。

將精神病描述為腦部疾病而不是靈魂的邪惡可以讓病人擺脫罪惡感和羞恥感,但是由于目前技術上對于人腦的了解相當有限,這種觀點也可能會讓人看不到治愈的希望,更為令人不安的是,假如一個人的大腦中可能有先天的,也許難以改變的某些病變,足以解釋此人各種行為,無論這些行為是否跟犯罪有關,如果這些行為不受個人意識控制的話,那么我們是否應該要求一個這樣的人為他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呢?這個問題至今仍然存在各種爭議。

在這種神經科學思想的指引下,1930年代出現了第一種精神外科手術:腦白質切除術,這項技術雖然在當時很快流行起來,甚至獲得了1949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但是很快就因為嚴重違反人權而被禁止。簡單粗暴地切除腦白質不只會減少病人瘋狂的過激行為,也會傷害正常的思維能力,讓病人變得癡呆。1975年的經典電影《飛躍瘋人院》中主角墨菲在影片最后就是被強迫執行了腦白質切除術,他的好友酋長告訴他,“我不會讓你以這種方式活著”,然后殺死了他。

必須說明的是,電影刻意強化了戲劇沖突,實際上大部分情況下手術的副作用并沒有電影中表現的那么明顯,但是這里也揭示了現實中確實存在的問題,由于大腦極度復雜,目前人類對其工作原理并沒有太深入的了解,因此通過影響大腦來治療精神疾病,無論是利用藥物還是手術,往往都是伴隨著意料不到的副作用,謹慎的驗證和評估是必不可少的,我們需要決定,為了達到治療效果,怎樣的副作用是可以被接受的,這背后牽涉到爭議極大的倫理道德問題。

簡單來說,對于絕大部分的精神疾病,我們并沒有被證實絕對有效可靠的治療手段,現代科學在這方面的成果相當有限,大部分情況下我們都只能將病人關在精神病院中,利用各種化學手段抑制腦部神經活動,從而緩解出現的癥狀,并且寄希望于他們會自己慢慢恢復,成為一個有能力在社會中生活的正常人。

于是問題的核心又重新回到最開始提到的,一個精神病患者究竟要如何才能被判定為正常人?這個問題直到今天依然沒有辦法找到一個標準的答案,不同人的心理狀態有各式各樣的差異,本質上我們只是將一些屬于少數人并且不被當前社會所認可的心理狀態稱為精神疾病,這更多的是一個人文方面的概念,而不是在理性上明確的定義,所以隨著社會文化和包容度的變化,每個時代對于精神疾病都有不同的定義。

對中世紀的基督教會來說,持有異端學說,認為上帝根本不存在就被認為是精神上有病或者是被玷污的,但是現代社會普遍認為,不管相信上帝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是個人的信仰自由,并不被納入在精神疾病的判斷標準之內。在十八、十九世紀的歐洲,憂郁被認為是高貴優雅的氣質,甚至成為貴族圈中的流行文化,但是現在憂郁癥被我們認定為一種嚴重的導致大量死亡的心理疾病。在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同性戀被認為是值得贊美的人類美好情感,但是在公元五、六世紀開始同性戀被認為是一種必須被矯正的病態心理,一直到了二十世紀人們才重新認可同性戀者應該被平等尊重,不再將其視為心理疾病。人格分裂現在被認為是一種典型的精神疾病,但是許多心理學家也認為,人格分裂的產生是為了應付或者逃避一些本體人格無法處理的難題,是避免本體人格精神崩潰的防御機制而不是一種疾病,雖然人格分裂讓患者的生活變得很艱難,但是或許它也阻止了更糟糕的情況出現。

除了這些看法上的不斷變化之外,很多精神疾病和正常行為之間的界限也是相當模糊的,雖然美國精神醫學學會的《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中給出了各種精神疾病的判斷依據,但是這些依據條目中有些帶著大量主觀判斷色彩的詞匯,也有些使用了從經驗中歸納出來的時間或行為特征,也有一些兩者都有。當手冊告訴我們判斷一個人具有狂躁癥的判斷標準是“明顯的高興、大意或易怒的情緒狀態,持續一周以上”的時候,心理醫生需要相當主觀地去判斷,在他眼前的人究竟是正常的高興或易怒,還是太過頭而需要被判定為異常,這種狀態的持續時間是七天還是八天究竟有多大差別,在時間到達某個節點的時候是否就要突然性地改變一種說法,從輕度狂躁癥變成中度狂躁癥?

這種不確定性帶來的后果,除了一些弱勢群體經常在抗議的公平問題以外,最重要的是我們實際上并沒有準確的診斷方式,大部分時候一個人是不是精神病患完全是依賴于醫生相當主觀的判斷,于是我們常常在現實中看到,一個正常人因為被別人惡意舉報而被關入精神病院卻難以自證,另外一些犯下嚴重罪行的人卻學會了冒充精神病人,聲稱沒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從而逃過法律的制裁。關于這些社會性問題的深入研究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討論的范圍,我們在這里想要了解的是,對于精神疾病的判斷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可靠的?

1973年美國心理學家大衛·羅森漢恩用經典的假病人實驗狠狠地嘲弄了一把精神病院的醫師們。羅森漢恩招募了8位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志愿者假扮成精神病人,他們告訴醫師自己有嚴重的幻聽,除此以外一切言行都與正常人無異,于是其中七人被診斷為精神分裂,另外一人被診斷為躁郁癥,全部進入了精神病院。入院之后志愿者們開始表示自己不再有幻聽,一切行為恢復正常,但是最終在他們向醫師坦白了自己的實驗行為并且要求出院時,醫師們得出的結論是這些人患上了“妄想癥”。當羅森漢恩將這一實驗結果發表在《科學》雜志以后,不少研究者聲稱這種誤判只存在于個別水平較差的醫院,于是羅森漢恩選擇了另一家信心滿滿的研究教學醫院進行第二次實驗,羅森漢恩和醫院約定在三個月的時間內,他會安排一名或多名實驗者偽裝成精神病人進入醫院,而醫院需要對每一位入院者進行評估并識別出偽裝者。三個月后,醫院識別出了41名偽裝者,另外有42名疑似偽裝者,但是實際上,羅森漢恩在這次實驗中安排的偽裝者數量是0。

羅森漢恩在總結實驗結果時表示,精神病院本身營造了一種容易曲解人們行為的環境,讓我們無法清晰辨別一個人是否神志清醒。但這個問題很難找到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這也是心理學研究不得不面對的一個本質困境,對人類心理的探究并不像數學或者邏輯學一樣有不言自明的原理和完全理性的演繹推理。很多時候心理學都被指責應用了太多的分析推理,構建了龐大的理論體系卻難以找到嚴謹的證明,這也讓心理學時常徘徊在科學和哲學中間的灰色地帶。就像在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治療師采用的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還是阿德勒的個體心理學說往往會帶來完全不一樣的治療方案,而我們甚至無法確定哪一種是更有效的,想要做實驗驗證并不容易。

大量的心理學實驗都是在動物身上進行的,我們期望實驗室中發生在動物身上的事情會以同樣的方式發生在人類身上,但在很多時候這種期望并沒有太強的說服力,實際上很難讓人相信,研究那些除了本能以外幾乎沒有什么復雜情感的小白鼠可以讓人類更加清楚地認識自己的心理。另一方面,在人類身上做實驗又面臨著巨大的倫理道德問題,我們不應該制造一個會傷害到被實驗者的環境,無論是身體上的創傷還是心理上的壓力,所有的傷害都是不人道的。但是一旦被實驗者知道這個準測,從一開始就確信自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種心理狀態實際上已經讓很多探究深層心理的實驗變得不再有意義了,就像心理學家想要研究恐懼心理的時候,很難想象他能夠在不真實引發被實驗者恐懼心理的情況下完成研究。

這依然是一個權衡的問題,為了得到可靠的實驗結果,對被實驗者造成多大的傷害是可以被接受的?所以我們也不難理解,很多的心理學實驗都是在戰爭的年代得到了大量的可靠數據,被實驗者往往是不幸的敵國戰俘或平民,實驗倫理被完全無視,各種慘無人道的實驗都被設計出來并得到執行。這在和平的年代是難以想象的,甚至僅僅是引用這類實驗的結論進行研究都是令人不安的,徹底拋棄道德,踐踏人的生命和尊嚴的確可以帶來真實有效的實驗結論,但是這從來都不應該是一個可選項。

這也帶來了一個被廣泛爭論的問題,既然有效可靠的實驗難以被執行,結論也難以被準確量化,那么心理學究竟是不是一門嚴格意義上的科學?

如果必須給出一個結論的話,我會傾向于認為心理學的確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科學。不可否認的是,心理學一直嘗試在用科學框架內的方式去做研究和得出結論,也在用科學的方式去驗證結論的可靠性。盡管存在很多困難,但是正如我們所知的,科學的核心并不在于結論是否可靠,而在于如何得出結論的過程,在于如果研究出現錯誤的結論,科學的方法會努力去證偽并且推翻這些結論,從而確保我們不會在這個錯誤的基礎上繼續下去,這才是決定了嚴肅的心理學和各種玄學或者偽科學的本質區別。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許這個問題并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雖然我們希望盡可能用科學的方式去研究各門學科,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一門學科是否有意義并不取決于它是否是嚴格的科學,就像哲學很難被歸入現代科學的體系內,但我們依然會認為哲學是有意義的??茖W尋求從客觀物質的角度改善人們的生活,而哲學更傾向于從思想的角度去解決問題,這并沒有什么對錯之分,科學并不是一神論的宗教,而是一套功利主義方法論,只要是有利于人的幸福,即使不在科學框架內的東西,我們依然可以接受它們的存在,也可以接受對它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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