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紫荊關武備庫。
一隊兵士手持火把,正晝夜不停地在附近巡衛,突然之間,好似發現了什么似的,眾人轉身看去,眼眸中滿是熊熊燃起的烈焰。
“轟!”
眾人來不及反應,身后的武備庫內也是猛然一聲巨響。
大火幾乎在一瞬間燒起,迅速吞噬了幾間武備庫的庫房,迅速向周圍蔓延。
“失火了!”
關城之中,滾滾黑煙沖天而起,眾多兵士從睡夢中驚醒,驚恐和呼救聲此起彼伏,很顯然,同時間起火的地方有好幾處,還不只是武備庫。
“快走水!”
反應過來的巡邏隊,立刻扔下火把,跑到最近的水缸處取水救火。
可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卻發現所有人都在圍著水缸不動。
走近一看,瞬間傻了眼。
明明一直都盛滿儲備水源散布四處的水缸,內中裝滿的水卻都在一夜之間神秘的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空空如也的水缸,還有眾人手中提著的木桶。
就在發愣的時候,關城內的火勢已然勢不可擋,迅速向城關上蔓延。
一時間,城內亂象四起。
很多人人眼見火勢之大無法撲滅,心知關城是守不住了,都已經丟盔棄甲、四處潰逃。
“嗚嗚嗚——”
好似有預兆似的,瓦剌騎兵突然在一片黑夜之中出現,比白日更為密集的箭雨,疾射在城關之上。
毫無防備下,城頭的明軍瞬間死傷一片。
還不等他們組織起反擊,城門卻突然開了。
集結在城外的瓦剌騎兵好像是早就知道城門會在這個時候打開,旋即紛至沓來,鐵蹄聲鏗鏘有力,如黑云壓境,轉瞬之間兵臨城下。
伴隨著越來越多的瓦剌騎兵進城,城內幾乎只剩下了慘叫,明軍根本無力抵抗。
都御史孫祥站在城頭看著這一幕,心神俱碎,遙望京師方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臣無能,沒能守住紫荊關,臣有愧皇恩,無顏回京面見陛下!”
言罷,孫祥在一眾明軍震驚的眼神中,毫不遲疑地抽刀自盡。
......
十月初十,紫荊關失陷。
消息傳回京師,朝野震動。
紫荊關是一定守不住的,這是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的事實,但整件事十分蹊蹺的是,擁有天險可守的孫祥,居然連一天都沒有守住。
嚴格的說,甚至連一日一夜都沒到,紫荊關就被攻破了。
按于謙在兵部的推算,紫荊關雖然守備薄弱,但瓦剌大軍以騎兵為主,應該并沒有攻城的重武器,孫祥至少應該能攔住也先,給他繼續調集兵馬爭取時間。
可就連他也沒料到,紫荊關會丟的這么快。
簡直不能再快了,再快就是一碰就碎,真成紙糊的了。
很快,京師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謠言。
事情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
一些從紫荊關逃難來的百姓稱,也先似乎是十月初九上午才抵達紫荊關城下,當天晚上瓦剌實際上并未攻城,而是暗自集結在城下,似乎再等待著什么。
有據說是曾居住在紫荊關城東武備庫附近的難民聲稱,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武備庫附近突然有喧嘩吵鬧之聲,不像是巡夜的守軍,緊接著就是一場爆炸,四處突然燒起了大火。
這一切似乎太過巧合,巧合得令人后脊背發涼。
不過無論如何,目前為主,這也只能是個謎了。
負責守衛紫荊關的守備都御史孫翔登城戰死,協助守衛的當地兵備道韓清也在戰亂中失蹤,守衛紫荊關的八千明軍更是無一幸存。
全都死了,想查也沒辦法查了。
也先在攻破紫荊關后沒有做任何停留,在當天便下令全軍揮師東進,十余萬瓦剌鐵騎正星夜兼程,馬不停蹄的直奔防備空虛的大明京師而來。
......
夜。
金水橋外,大朝。
朱祁鎮端坐在御座上,看向下首。
“現在京師有多少兵力拱衛?”
這兩個月以來,朱祁鎮之所以有精力去和孫若微斗法,就是因為已經把守衛京師的大權全權交給于謙了,對于這個后世當仁不讓的民族英雄,朱祁鎮現在是一百倍的信任。
與其自己瞎折騰,倒不如讓于謙把全部才能發揮。
但是現在,于謙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回陛下,山東備倭軍、兩江運糧軍、直隸各州府抽調進京的人手,總計二十三萬八千人,已經全部奉詔進京,拱衛皇城,但這些人手想要守城,這還遠遠不夠。”
“臣提議全部列陣出城,在城外架設四處大營,與京師互為犄角。”
“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瘪R昂隨即出列,冷哼一聲道:“陛下,于謙所說真乃一派胡言,看來他并不懂什么用兵之法。”
“臣也是兵部尚書,如今承蒙陛下抬愛,奉旨入仁智殿參預軍機,為何不讓臣總領守衛京師之事!”
朱祁鎮知道后世北京守衛戰的情況,也了解于謙的想法,知道這是對的,有些無語的看著馬昂,隨后又用略帶責備的目光看了看內閣。
你們看看,非要再弄一個兵部尚書。
這下好了吧,沒事就掐起來。
內閣諸閣老卻好像沒見到朱祁鎮目光似的,眼觀鼻,鼻觀心,就是沒人吭一聲。
對他們來說,于謙和馬昂的爭斗更有利于內閣。
畢竟自從于謙總領守衛京師以來,已經有點超出內閣的控制了,尤其是上一次朱祁鎮移居西苑,那半個多月不理朝政,給內閣敲響了警鐘。
于謙一旦手握大權,那是真一點兒不把昔日情誼放在眼里,軍國大事到內閣問都不問,自己一句話就全定了。
內閣聯手后宮和朱祁鎮爭得撒歡兒,卻被于謙一下子給截胡,全都成擺設了。
馬昂無論怎么樣,至少是內閣的人,聽內閣的話,也知道事情應該怎么做。
讓他總領此事,至少要比于謙靠譜。
馬昂對于謙不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也懂兵事,知道于謙這樣做的目的,但就是要為了反對而反對,為的就是殺一殺于謙的銳氣。
他自以為進入仁智殿以后,威望已足以和于謙相抗衡。
馬昂的抨擊,還有內閣群臣的暗中觀察,于謙都注意到了,他不是政治白癡,他很懂這些,只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他不愿意舍本逐末去搞什么黨爭。
在于謙看來,大明存亡危在旦夕,哪有功夫跟他們斗來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