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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恩師在上

等了兩天后,這日清晨時分,朝廷對于張居正的任命也下來了,他沒能如愿被朝廷下放到地方擔任知縣,而是被安排進翰林院擔任庶吉士。所謂庶吉士就是主要負責各類詔書的執筆差事,一般選取書法極佳的二甲進士擔任,按照品級來說,庶吉士的地位要高于知縣的,而且庶吉士畢竟靠近權力中樞,將來的發展前景自然也會更光明的。

但是呢,這庶吉士卻唯獨不是張居正想要的,所以他也沒有第一時間趕去翰林院報道,而是想要再托人打聽一下,看還有沒有機會把自己下放出去,哪怕就是去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擔任知縣也行呀。不過,張居正本就是普通的軍籍出身,沒有任何的背景,心里雖有想辭掉庶吉士,自薦去擔任知縣的想法,但卻實在想不到要怎么實施,若是自己貿然請辭,恐怕又會引來朝廷不快,最后落得一個兩手空空的結果。

正在張居正有些不知所以之時,一灰衣男子忽然到訪,趾高氣昂道:“你就是湖北江陵府的張居正?走吧,我們大人要見你。”

看到灰衣男子這般趾高氣昂的態度,張居正心里十分不悅,但還是忍住性子,問道:“晚學斗膽,敢問你家大人是誰?”

灰衣男子分明穿的是一身下人的裝扮,但是口氣與架子卻不小,質問道:“你小子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家大人總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你吧?”

張居正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一來他想不起來自己在這京城中得罪過什么大人物,二來他實在討厭眼前這個家伙對自己說話的態度。這時,剛剛從翰林院報道回來的李春芳,聽到動靜后,趕忙出來幫張居正解圍,李春芳悄悄塞給這個灰衣男子一塊碎銀子,然后問道:“我這兄弟初來京城沒幾日,有些事情著實不懂,煩請這位小哥解惑一二,可否?”

灰衣男子得了銀子后,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意,扭頭對張居正說道:“我家大人是翰林院院事徐階大人,你小子不是被朝廷任命為翰林院庶吉士了嗎?怎么不第一時間去向我家大人報到呢?還要讓我家大人派人來喊你,架子不小嘛?”

聽到灰衣男子這么說,張居正自知理虧、連忙告罪,李春芳也替張居正又找補了一些好話,這灰衣男子才肯罷休,于是扭頭道:“有什么話呀,你還是留著當面去跟我家大人解釋吧。”

張居正無奈回身跟李春芳道了一聲謝后,表示回來后會立刻還他銀子,然后趕緊三步并兩步的跟上這名灰衣男子,張居正原以為徐階正在翰林院中等著自己,誰料這名灰衣男子竟直接領著自己來到了徐階的府邸之中。不過令張居正有些沒想到的是,徐階身為掌管整個翰林院的翰林院院事,他的府邸門頭竟然十分普通,如果不是大門前兩邊的三尺高石印形門墩,恐怕很多人不會想到這一座官宦宅院,等張居正隨著灰衣男子進入徐府之后,才發現原來普通的門頭之內暗藏乾坤。這是一座占地很大的五進大院,頭兩進院落應該是雜物房和下人所住,裝飾簡單顯得很普通。而進入到第三進院落后,則瞬間不一樣了,不但院落比前兩進院子大了一倍有余,整體的裝飾也奢華了許多。

當張居正走進這第三進院落后,徐階正在悠然自得的站在院落中,給陶瓷大缸內的金魚投食。

張居正恭恭敬敬行禮道:“學生張居正,拜見徐大人。”

徐階頭也沒抬,仍舊一邊給金魚投食,一邊自言自語道:“我的一個老友李士翱說要送我一只白龜,并說那白龜乃是天生奇物。”

話說到一半,徐階忽然止住,然后抬頭看向張居正,張居正原名張白圭,這件事除了他自己家里人以外,很少有外人會知道。張居正出生前,他曾祖夢見月亮掉入水中,緊接著又從水中浮出一只白色烏龜。次日,這張居正便出生了,他曾祖認定自己的這個曾孫兒,定是自己夢中所見白龜所化,于是取其諧音,取名張白圭,并自幼聰明無比,有神童之美稱,十二歲參加童試便一舉奪魁,當地知府李士翱十分看重,將他收為弟子,并為他改名為“張居正”。

后來,李士翱一路高升,最高做到戶部尚書,不過就在幾年前,李士翱因為與嚴嵩不合,遭到排擠陷害,最后無奈被罷官還鄉了。張居正入京參加科舉大考前,李士翱曾再三叮囑他,到了京城,萬不可對人說是自己的弟子,否則,恐會遭到嚴嵩一黨的排擠。不過,李士翱也告訴張居正,即便這次大考沒能如愿奪取前三甲,也不必灰心,屆時自有貴人相助。不過,李士翱當時也沒告訴張居正,這貴人到底是誰,現在看來,應該就是眼前的徐階了。

想到這里,張居正忙向徐階作揖,問道:“敢問徐大人可認識恩師?”

徐階呵呵一笑道:“我與李士翱乃是同榜進士,你說我認不認識呢?”

得到確定答案后,張居正明顯放松了很多,致歉道:“學生失禮了。”

徐階擺了擺手,示意這個話題可以翻篇了,繼而領著張居正進入正廳落座,便開門見山道:“太岳,原本以你的科舉成績,應該被下放到地方從知縣慢慢開始做起,不過本官認真看過你的考卷,念你是個人才,所以才專門用自己手里的這點兒微末的權力,把你留在了翰林院擔任庶吉士一職。”

張居正心里苦笑著自己的這個貴人啊,可真是會好心辦壞事呀,自己其實還就想去擔任知縣的,對翰林院庶吉士這個京官,全無半點兒興趣。不過心里雖然這么想,但張居正卻不好直接跟徐階言明,正在他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么跟徐階說明,自己心里的想法時。

徐階似乎看出了張居正心中所想,便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擔任知縣,比擔任翰林院庶吉士,更能施展你的才華抱負呢?所以不想去當庶吉士,而想去地方上擔任知縣?”

張居正雖然已經知道徐階,與自己的老師李士翱有舊,但他畢竟初識徐階,對其毫不熟悉,不知他此話是不是為了試探自己的心性,因此急忙否認道:“學生不敢。”

徐階似乎也并不生氣,正色道:“呵呵,你不敢?我看你的膽子可大的很吶。”

張居正起身抱歉道:“學生知錯了。”

徐階頓了頓,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你先坐下,且本官道來,本官在閱卷的時候,可記得你的考卷最后有這么兩句詩‘數言難盡高賢意,欲為圣明行難事’,這前一句化用的是王安石的詩句,后一句化用的是韓愈的詩句,你是想借這兩句詩來自比王安石、韓愈,本官說的可對否?”

張居正低頭道:“徐大人博古通今,一眼便能看透學生詩文出處,晚輩佩服至極。”

徐階擺了擺手道:“你小子先別忙著拍馬屁,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化用王安石的那句詩倒還好說,但是韓愈那句詩的原文是‘欲為圣明除弊事’,呵呵,你倒是仔細說說,我大明天下現在有何弊事?你又有何本事,能為本朝的天下清除弊事?”

張居正一聽徐階看透了,自己在考卷上暗留的小心思,連忙又起身道:“學生只是書生意氣而已,所以才化用了韓愈詩文,聊表心中為國效忠、知難而上的決心,其實并無其它心思。”

徐階抬了抬手,示意張居正再次坐下,然后道:“你也不用這般小心翼翼的跟本官說話,若是真要跟你計較這些,老夫也就不會把你留在翰林院,在我的手下做事了。”

張居正唯唯諾諾道:“謝徐大人賞識。”

徐階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被外放下去,做一任知縣、主政地方,好能盡快在一縣域之內,施展你的某些抱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并非出自官宦之家,身后并無強大背景,即便你在知縣任上,即便你做得再好,又能如何呢?了不起熬個十幾年,再被擢升為四品知府,再往上呢?想過沒有?恐怕幾乎沒有可能了吧?你也別跟我說,自己有能力總能出頭這種屁話,要知道,現在每年的各類候補官員已多達數萬人,他們無一不是或多或少有權有勢有后臺的,你又算老幾呢?”

聽徐階講到這里,張居正徹底沉默了,再也不敢頂嘴倔強了。

徐階抿了一口茶水后,接著講道:“如果你真擔任了地方知縣,哪怕本官惜才,想要做你的后臺,有意提拔你,但你要知道,本官雖然官職品級很高,但是翰林院院事如果不能進入內閣,其實就是半個虛職,且還不能插手地方事務,即便日后想提拔你,也是有心無力啊。”

張居正一陣汗顏,抱歉道:“學生還真沒認真想過這些。”

徐階冷笑道:“你這個年輕的草包書生,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這大明朝的官場,可沒想象得那般好混呀。你再仔細想想,你若擔任翰林院庶吉士,那就完全不同了,一來天子腳下的權力中樞,只要你用心做事,被貴人發掘提拔的機會,總比在偏遠地方上多很多。而且,到時本官也能為你的仕途助上力,哪怕依舊只能擢升你為翰林院某個虛職,但只要官職品級上去了,到時,你再向朝廷請求自己到地方任職,到時至少也是四品知府,甚至三品道臺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本官跟你說了這么多,你可真的聽明白了?”

張居正又站起身來,再次恭恭敬敬的對徐階作了一揖,由衷道:“承蒙徐大人不吝為學生解惑,亦真心實意為學生前途著想,學生感激不盡,都聽明白了。”

看到張居正恍然過來,徐階捋了捋胡須,呵呵一笑道:“太岳啊,你不用跟本官如此客氣,本官不但與李士翱是同榜進士,且還與他情同手足,你既是他的弟子,本官自然也會拿你當弟子來看待的。”

聽徐階都這么說了,張居正立刻會意了,隨即向徐階施以弟子禮,正色道:“恩師在上,請受學生張居正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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