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府百里之外。
白虎寨,議事堂。
一張長方桌前,白虎寨的所有把頭齊聚一堂。
“二當家,如今之計只能下山去城里找個大夫來給大當家看看了。”
坐在趙雪嬌左下方的魁梧男子一臉沉重地出聲道。
“張大山你說的輕巧,如今由于襄陽府、荊州府兩地爆發瘟疫,這附近鄉縣的大夫不是跑的跑,便是感染了瘟疫,哪有那么容易找。”
坐于趙雪嬌右下方的一個精瘦男子皺著眉頭反駁道。
“如今各個縣城的大夫都跟寶似的,都是呆在縣城內。”
“再者離我們白虎寨最近的一個縣城也在百里之外,難道你還想進城里找?”
“更何況,即使你找到了,那大夫豈會愿意跟你跑這么遠的路?”
被人反駁,本就性情火爆的張大山頓時便對精瘦男子怒目而視。
“俺也知道不容易,可是如今大當家病重,眼見著這身子骨一天天差了,不去請個大夫成嗎?難不成就這樣不管大當家的死活了?”
“這縣城雖然遠了點,大不了我帶著弟兄連夜趕路,這一天一夜也是夠了。”
“到時候只要遇到一個大夫,直接將人綁回就是,管他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就讓嘗嘗俺的刀子。”
被張大山這么一瞪,精瘦男子也是感覺有些發怵。
這寨子里,除了大當家趙天虎外,就屬這張大山個人武力最強,此人也是只對大當家最為信服。
如今大當家病重,以這張大山的暴脾氣,一個不好自己就得吃些拳腳。
想到這里,精瘦男子也不再看張大山,目光投向坐于首位的二當家,也是如今大當家的妹妹,趙雪嬌。
“二當家,這事還得你發話。”
“也不是我孫麻子不顧大當家的生死,可是如今襄陽、荊州兩府皆有瘟疫,若是這時去尋大夫,且不說尋不尋得到,這要是一不小心染上這瘟疫,到時候咱們整個寨子可就遭殃了。”
“依我看,且先讓寨子的李大夫再醫治看看,保不齊人就治好了呢。”
此話看似是說給身為二當家的趙雪嬌,實則是在講給在場的其他人。
而在場的其他人聞言也都是各個面露異色。
這白虎山雖是趙天虎一手建立,這在場的把頭也大都是跟著趙天虎拼殺出來了的,可是眼下趙天虎病危,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身為二當家的趙雪嬌對于這些人也沒有其兄長的威信。
在這涉及到自身關鍵利益的時候,人心自然是開始浮動。
察覺氣氛隱隱有些不對,張大山直接拍桌子道:“孫麻子,俺看你是找揍,什么叫保不齊就治好了,這都讓那姓李的治了這么久了,結果呢,大當家身體不見一絲起色。”
“這要是能治好,他早就治好了,俺看他就是醫術不行,還是得另尋大夫才是。”
“若是大家伙擔心瘟疫,俺張大山不怕,到時候俺帶著底下兄弟去便是,你們不管大當家,俺管!”
看著一臉怒容的張大山,孫麻子也不再說話,反正他該說的都說了,這個時候要是再開口,怕是得讓人懷疑他的用心了,而且還會進一步激怒張大山。
到時候他不但討不到好,還得挨一頓揍,如今還是看這二當家如何決定。
趙雪嬌眉頭緊鎖,眼中不斷有擔憂之色流轉。
聽著張大山和孫麻子的爭吵,她也是一時難以做出決斷。
她想請其他大夫嗎?自然是想的。
誰讓寨里的那個李大夫治不好她兄長的病。
可是孫麻子的話雖然她不喜,但是也不無道理。
如今要去請大夫只能去縣城,這就意味得冒感染瘟疫的風險。
倒不是她擔心萬一感染瘟疫會導致寨子如何,主要是若真感染瘟疫,那么她兄長的身體怕是更加不行。
此外,這從縣城里請來的大夫不見得一定就能醫治兄長的病。
可若不找來其他大夫,以兄長目前的情況,怕是很難熬過這個冬天。
一番思索后,趙雪嬌心中也是有了定斷。
她一掌拍在身前的木桌上,頓時整個堂內都安靜了下來,眾人齊齊看向她。
他們知道,二當家這是有了決斷了。
趙雪嬌目光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方才開口道:“于公,我白虎寨之所以有今天的實力,離不開大當家,要不然大家幾年前便死于饑荒,或是被其他寨子的人殺了,如今大當家病重,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想辦法救治。”
“于私,趙天虎是我兄長,為了兄長無論如何我也要拼一把,不能見死不救。”
聞言,張大山第一個拍桌應道:“說得好,俺就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當初要是沒有大當家,俺早就喂了山間狼狗,如今大當家有難,俺豁出命也得把大當家救回來!”
有了張大山第一個同意,其余把頭也都紛紛出聲。
“二當家說得是,沒有大當家就沒有我們的今天,如今大當家病重,我們當以全力救治好大當家,不就是綁得大夫嗎,我方鐵石干了!”
“沒錯,如今大當家需要我們,我們豈能畏畏縮縮,倒是顯得我們娘們唧唧,這是我史大道干了!”
“俺蘇大強也干了!當初都是拜把子的兄弟,即說過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一個同年同月死,麻辣個巴子,俺就不信瘟疫能怎么樣俺。”
坐在孫麻子見狀,知道事已成定局,于是也只好站起身應道:“我孫麻子也不是怕死的人,既然大家伙都同意,我也沒意見。”
見在場眾人都一臉豪氣干云的樣子,趙雪嬌眼中閃過一抹亮色。
...
襄陽城。
“許神醫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如今城中的百姓服下許神醫開得方子已是紛紛有了好轉。”
大堂內,一群太醫紛紛對許沐之夸贊道。
一旁的何熜臉上也是滿是輕松之意。
“這城內按照巡撫的要求安置后,如今城內已經不見有百姓患病,眼下這襄陽城已是肉眼可見開始逐漸恢復生氣。”
“另外,據荊州府那邊傳信來報,在按照巡撫的給的方子和安置之法后,荊州府那邊的情況也已開始好轉。”
話語中,盡是何熜對許沐之的敬仰之情。
若說一開始還埋怨朝廷派來的巡撫顯得兒戲,那么在見到許沐之的醫術以及對城中事務的治理后,他已是驚嘆起許沐之的能力。
對于周圍人稱贊,許沐之微微一笑,眼中的疲憊之色也是微微緩解。
“雖然如今襄陽城已是恢復,但是這襄陽府下轄的州縣依舊處于面臨著瘟疫帶來的威脅。”
“我想從明天起,我與各位太醫分別到這襄陽府下轄的州縣,著手處理當地的瘟疫,盡早安平襄陽府境內的瘟疫。”
“所以,這還得勞煩各位太醫。”
“巡撫客氣了,我們本就是奉命前來處理這瘟疫之事,怎敢言勞煩二字。”
“況且,這些時日,巡撫亦是不曾再怎么休息,在下官看來,不若就讓我等去下轄州縣即可,巡撫留在這襄陽城主持大局。”
許沐之擺擺手:“沒事,早日能解決這瘟疫才是首要任務。”
“而且我準備解決完這地方州縣瘟疫后,便往荊州府而去,雖說荊州府來信已無大礙,但本官還是得親自看看才能放心。”
見許沐之這般說,一眾人也不好再說,只能按照許沐之的安排去做。
......
寧陽縣,襄陽府下轄邊緣的一個縣城。
“三當家,這下怎么辦,這寧陽縣里沒有大夫,說是前幾天瘟疫鬧得有點兇,縣里的大夫就帶著一家老小偷偷跑了。”
聽著何小四的匯報,張大山濃眉一豎,罵道:“TNND,這下就難辦了。”
“三當家,要不咱去其他縣看看。”何小四建議道。
張大山皺著眉,嘆了一口氣:“就怕到時候其他縣也找不到。”
“要不去府城看看?”
啪!
張大山一掌拍在何小四的腦門上,沒好氣道:“你是不是傻,且不說這襄陽城離著老遠,就說在這府城里綁人,你怕是嫌命長了。”
“這縣城里的守衛就那么幾個,咱們綁人還能跑,這府城里內的守衛那么多,咱們綁了人跑都跑不了。”
何小四也知道自己想簡單了,捂著頭也不說話了。
見狀,張大山也懶得理會,嘴上低語著:“也不知道曹老六那小子跑哪去打聽了,這么久了都見人回來,莫不是被人給抓了...”
正想著,忽然張大山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
隨后便見到一個矮小男子出現在他的視野。
來人正是曹老六。
“你小子干什么去了,這么久都沒見著人?”
張大山瞪著曹老六道。
“三當家不急,我這不是打探消息去了嗎。”
曹老六嘿嘿笑道。
“少跟俺嬉皮笑臉,快說,你可有打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嘿,三當家,還別說,還真讓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
聞言,張大山和之前挨打的何小四都不由看向曹老六。
“我剛才聽人說,今日就會有府城派來的大夫過來解決此地的瘟疫,聽說還是京城里給皇帝看病的太醫。”
“你說的可真?若是哄騙俺,俺定讓你吃些拳腳。”張大山驚訝道。
“三當家,我即使敢騙大當家也不敢騙你不是,我可是聽得真真切切,那縣衙里的差役便是這么說的。”
張大山拊掌笑道:“此乃天助哉!俺就知道趙大哥好人自有好相。”
“三當家,是吉人只有天相。”何小四小聲提醒道。
啪!
一個巴掌再次拍在何小四的腦門上。
“哼!要你說,俺當然知道,可是俺就是喜歡這么說,你不服?”
“小的不敢。”
何小四連忙搖頭。
“行了,既然如此,俺們且等上一等,等那府城的大夫來了,咱們就把人給請回去。”
“記住!動作要快,到時候手腳都給俺麻利點,聽到沒有!”
“是!”
...
縣衙外,一處不起眼的拐角。
“是他嗎?”
“應該是吧。”
“這人端是好奇怪,怎么全身都裹著就只看得到一個眼睛?”
“這還叫人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大夫?”
張大山和手下小聲交流著。
“也罷,再看看,反正在這縣衙門口也不好將人請了去。”
“走,跟過去瞧瞧。”
張大山吩咐著手下,在一行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身后跟著。
“哎!三當家,那人當就是府城來的大夫,你看他還給你把脈呢,這跟寨子中的李大夫一模一樣。”
何小四驚喜道。
啪!
又又一個巴掌拍在了何小四的腦門上。
“三當家,你怎么又打我0.o?...”
何小四一臉委屈。
張大山斜了眼滿臉委屈的何小四,沒好氣道:“你說呢,我俺在這看著自然看得出那人就是大夫,還用得著你提醒。”
“再說了,這么大聲干嘛,差一點把我們給暴露出去,不打你打誰?”
“行了,我們繞到前面的那一個拐角,到時候趁其不備,直接將人蒙暈帶走。”
...
“咦?怎么今天右眼皮只跳跳?”許沐之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難不成是因為這幾天沒休息好?”
“許太醫,可是有什么問題?”
一同跟出來的縣衙差役關切道。
為了節省麻煩,許沐之并沒有透露真實身份,只是以太醫的身份來處理疫情問題。
“沒事,這些百姓情況都差不多,你們去把這些湯藥分下去即可,我且到前面看看。”
“是。”
差役們提著熬制好的湯藥給剛才看過的病人進行分發。
搖搖頭,許沐之也沒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繼續往前走著。
今天這寧陽縣已是他計劃中最后一個在襄陽府下轄要處理的縣城。
待著寧陽縣的瘟疫處理了,他便準備去荊州府看看,若是真如荊州府傳來的消息那般,那么他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京復命了。
想到這里,許沐之頓時一掃這幾日來的疲憊。
“加油!這趟出差應該就要結束了...”
正暗自給自己打著氣,拐角處突然沖出三個漢子,不由分說,先是直接一個布巾捂住了許沐之的口鼻。
下一秒,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臥槽!迷...”
許沐之只感覺眼前一黑,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什么人!”
“不好!許大夫被人抓走了!”
“快!來人!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