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沐之只是一身普通長衫，但從周圍士兵的恭敬態度，被抓的兩人已是明白，這個青年身份應是不低。

于是兩個漢子也是一臉惶恐表情，嘴里開始不斷向許沐之說著討饒的話。

“這位官老爺，我們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只是從這路過，結果就被你的手下這些兵給抓來了。”

“官老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是啊，官老爺，我們就是尋常行腳商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將我們放了吧！”

“官老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孩，還請您寬宏大量，放了我們吧?！?

好家伙，這詞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

看著身前兩人的表演，許沐之眼神中閃過一抹戲謔之色。

“沒看出來你還是孝子，既然如此，等會檢查一下你們帶沒帶可疑的東西，若是沒有問題便放了你們?！?

聽到許沐之的話，兩人臉上浮現幾分不絲不情愿，不過嘴上還是感謝道：“謝官老爺開恩！謝官老爺開恩！”

見狀，許沐之淡淡一笑，跟身旁的李婉耳邊輕語一句：“你先去旁邊的亭子里待會兒，記著別看這邊?！?

聞言，雖然不解，李婉還是聽話地轉身離開。

隨即便聽到許沐之吩咐一旁的守衛。

“將他們的衣服褲子全都扒了！”

聽到許沐之的命令，在場的守衛都是一愣，但很快都反應過來，按照許沐之的吩咐開始去做。

而原本還想著只是搜個身，卻沒想到這青年說的檢查竟然是要直接扒了衣服褲子。

“哎，官爺，這可使不得，這....這不是侮辱人嗎。”

“是啊，官爺，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可怎么活啊。”

“哎哎~別扒我褲子，哎~我的里衣，不能再脫了...”

見已將兩人扒得只剩下貼身的里衣，守衛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許沐之。

卻是迎上了許沐之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眼神。

“脫。”

聞言，守衛只好繼續。

很快，兩人便被剝得不著片縷。

許沐之從兩人兩腿一掃，已是證實了心中的猜想。

許沐之看著正羞憤看著他的兩人，戲謔道：“喲，不愧是行腳商人，這是沒少騎馬吧，看著大腿上老繭都比我大明騎兵腿上的老繭還厚?！?

“不知兩位這是做的什么買賣啊，才能磨出如此老繭？”

聽到許沐之的話，兩人神色微變。

就在兩人想著想個什么理由來辯解時，許沐之冷冷看向兩人，點破道：“二位怕不是經常做寇邊劫掠的買賣吧。”

兩人正想出言反駁，許沐之卻是沒給兩人開口的機會。

“你們應該是探子吧，正常的行腳商人可不會走到偏僻之處來。”

“讓我猜猜你們是什么人?！?

“來自瓦剌？”

看兩人沉默不語，許沐之又道。

“難不成你們來自遼東？”

“我可聽說最近遼東建州女真有人來了京城?！?

兩人還是保持沉默不語。

見狀，許沐之也不惱，殊不知兩人的微表情已是出賣了兩人。

就在許沐之說出遼東時，其中一人眼神和嘴角都下意識動了一下，而在許沐之說出女真人時，兩人的瞳孔幾乎同步一縮。

而這一切也都被許沐之盡收眼里。

就在許沐之打算讓人將兩人押下去關起來時。

錚！

忽然抽刀聲響起。

只見原本被押著的兩人中一人突然掙脫束縛，一把抽出了身旁的守衛腰間的佩刀，兩三個呼吸間長刀已是向許沐之砍來。

電光火石間，許沐之一個側身，長刀自許沐之胸口劃過，胸口處的衣裳直接被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見一擊未能斬殺，那男子也是快速改變運刀方向，繼續向許沐之砍來。

見長刀再次襲來，許沐之的余光正好瞥見身側還未反應過來的守衛身上的佩刀。

一個探手，下一個呼吸，金戈碰撞聲響起。

男子砍來的長刀被許沐之用刀擋在了胸前。

這時，周圍的守衛紛紛反應過來，齊齊抽刀而出。

兩擊未成，男子已是錯了最好時機，很快男子便在守衛的圍攻下擊傷倒地。

見男子被控制下來，作為值班看守隊長的李襄連忙來到許沐之身前。

“許教導員，你沒事吧？”

許沐之看了眼胸前被劃破的衣衫，搖搖頭道：“我沒事?！?

見許沐之沒事，李襄指著地上倒地的男子。

“許教導員，這人如何處理？”

看著倒地不起的男子，又看了眼被押著未能掙脫的男子，許沐之眼中浮現一抹冷色。

“都殺了吧?！?

聽到許沐之的命令，李襄向兩個守衛示意了一下，兩個士兵也沒有絲毫猶豫，紛紛揮刀而出。

霎時間，猩紅的鮮血在地上流淌。

見兩人伏誅，許沐之想了想交代了道：“今日之事除非陛下過問，無論是誰來問，你們都說沒見有陌生人來過這里，記住了嗎?！?

雖然不明白為何如此，李襄等一眾守衛還是點頭應道：“許教導員放心，此事我們一定不會亂說?！?

許沐之點點頭，待李襄等人將尸體抬走，他這才朝不遠處的亭子走去。

“好了，我們走吧?！痹S沐之招呼李婉道。

聽到許沐之的聲音，李婉轉過身子看了過來。

剛才她還好奇許沐之讓她來這亭子是為何，還偷偷看過，正好看到那兩人被扒光褲子的畫面。

嚇得她再也不敢轉身偷看了。

這時聽到許沐之的聲音她才敢回頭。

此時已不見剛才的兩名男子，不過細心的她還是發現了許沐之走來的方向有著兩灘血跡。

見自家師父沒說，她也十分懂事的沒問。

...

京城，一處宅院內。

“納亍兩人怎么還沒回來？只是讓他們去探查一下大明新弄的武院是什么情況，怎么這么久了還沒回來?！?

石桌旁，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皺著眉道。

一旁的微胖男子喝了口茶道：“興許是有事耽擱，應該快不回來了?！?

“大哥，你說納亍會不會是出事？以前可是從未如此晚過?！?

聞言，微胖男子擰著眉：“應該不會，納亍他們兩個都曾是經驗豐富的斥候，想來是不會有事，且等等看吧。”

......

皇宮，武英殿。

“沐之，你嫂子情況怎么樣？胎兒狀態如何？”

看著剛號完脈的許沐之，朱祁鈺也是放下手中的奏疏開口問道。

聽著朱祁鈺的詢問，許沐之也感覺很是無奈。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唐貴妃確實頗受他寵愛的緣故，還是因為唐貴妃肚子中的孩子。

自從這唐貴妃懷有身孕后，每次他為唐貴妃看完診，朱祁鈺都會問這些同樣的問題。

“兄長放心，從脈象來看，嫂子的情況很好，腹中胎兒也很健康。”

聽到許沐之的回答，朱祁鈺這才放下心。

隨即朱祁鈺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疏，對許沐之說道：“沐之，你來看看這份奏疏?！?

也沒讓太監遞，直接是讓許沐之上前接過他手中的奏疏。

許沐之拿到奏疏也是大致瀏覽了一遍，很快便了解了奏疏里的內容。

許沐之抬起頭看向坐龍椅上的朱祁鈺：“不知兄長打算如何處理？”

“自然是不答應！”

“當初這李滿住和董山等部便是趁也先舉兵來犯，而我大明遼東邊防空虛，率部犯境，之后兵敗才被朝廷招撫。”

“可這些年來，建州女真數次寇邊，襲擾我大明百姓，每次襲擾之后又上疏請罪請求寬恕。

之前念在他們也算是為我大明在遼東抵御瓦剌的屏障，這才沒予以追究。

卻不想這次竟然還上疏請求開設馬市貿易，如此一來豈不讓這建州女真借此壯大。”

看著滿臉寫著不爽的朱祁鈺，許沐之知道朱祁鈺會如此不爽，應該多少有受上次沙盤推演影響。

認真想了想，許沐之開口道：“兄長所言極是，不過對于遼東愚弟有些其他想法。”

聞言，朱祁鈺看向許沐之，有些好奇道：“你且說來聽聽。”

“這遼東之地終究還是需要我大明派往的官員去治理，而不是像如今建州女真主掌大權，要不然容易出現地方割據，進而惡化成那場沙盤推演的情況?！?

“而想要實現這一目標，首先需要削弱本土武裝勢力，而最為直接且有效的手段便是先進行軍事占領，再進行文教治理，如此遼東才能徹底歸屬我大明。”

“只是如今我大明軍備還在恢復之中，尚不宜大動兵戈，遼東之地尚需一定的安穩，故不宜讓董山等人此時感受到朝廷的敵意。”

“再者，如今這董山已是親自赴京上疏表臣服之意，我們便沒了合適的出兵理由，冒然出兵反而先落了下乘?！?

“正好前些時日，弟讀到老子所著《道德經》。

其上如此寫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

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

“故，弟以為雖然這馬市不可開，倒不妨另賞這董山?！?

“一來，如此可彰我大明寬容大度，二來，也算是給這董山一次考驗?！?

“考驗？”

朱祁鈺疑惑地看向許沐之，有些沒明白其中的意思。

許沐之也是解釋道：“若是這董山真是真心臣服我大明，有了這賞賜，當會更效忠我大明，那么到時候我們或許不用動刀兵就能進一步加強對遼東的控制。”

“若是這董山只是假意臣服，那么日后必然作亂，到時候便能以其心懷不臣意欲謀反而出兵。

到那時，我大明軍備當已恢復不少，到時出兵當能更為快速取得戰果，減少不必要的糜耗。”

聽完許沐之的分析，朱祁鈺已是想通了其中關竅，眸光一亮，贊道：“不錯，這樣甚好！”

見狀，許沐之知道朱祁鈺這是贊同了他的想法。

這一刻他已是預見大明出兵遼東的場景。

根據他后世所了解的信息，許沐之可是知道這董山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成化年間的丁亥之役。

不過只要出兵，許沐之可不準備讓遼東女真還有起來的可能，他要做就要做一個徹徹底底的犁庭掃穴，真正地做到控制和管理遼東地區。

...

翌日。

奉天殿，早朝。

“臣建州左衛都督同知董山，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朱祁鈺看著下方的魁梧漢子，微微頷首：“平身。”

“謝陛下！”

行完禮，簡單地問詢后，朱祁鈺也是看向下方的一眾大臣，直入今日主題。

“建州衛上疏請設馬市，不知諸位大臣意下如何？”

見皇帝一來就提及他上疏開設馬市一事，董山也是一心期待著大明朝廷的態度。

若是大明朝廷能同意開設馬市，那么遼東與中原的貿易往來便可以得到極大的加強。

而他們建州衛便能借此能快速發展起來。

就在董山這般想著的時候，立即就有大臣出列道：“臣以為不妥！”

“自景泰年來，遼東之地屢有劫掠，這地方尚不能得以安治，這馬市一開，商貨往來，這遼東劫掠之徒豈不借此壯大，朝廷又需出兵馬平息造成靡費，如此又如何設得馬市?！?

有一人反對，不少大臣也紛紛附和。

見狀，董山下意識皺起眉頭，他沒想到明廷竟會有如此多的大臣反對。

好在他看到這朝堂上也并非全是反對聲，也有大臣說道：“臣以為這馬市或可開設。”

“若能開設馬市，能加強我大明中原之地與遼東等地互通，朝廷亦能獲取遼東等地上好的戰馬和皮草，遼東等地也能獲得來自中原所產，當地百姓得以富足，這民富自然便少生劫掠之徒，遼東自然便會少生戰事?！?

看著各執己見的朝堂，朱祁鈺故意面露猶疑之色。

這時，董山也是開口道：“陛下可能有所不知，這些年遼東屢生劫掠便是這些年遼東天寒，物產匱乏，當地百姓食不果腹，這才有些不法之徒四生禍亂，劫掠百姓?！?

“若是能開設馬市，如此便能互通有無，遼東之地自然不易再生劫掠之事?！?

“懇請陛下明鑒！”

聞言，朱祁鈺表現出意動之色。

暗自觀察著皇帝臉色的董山，心中一喜。

皇帝這是被說動了！

然而就在董山心喜之際，身后卻是傳來一道格外年輕且響亮的聲音。

“臣亦以為不妥！”

此聲音一出，朝堂竟出奇地安靜了下來。

而聽著這有些熟悉的聲音，董山下意識側過頭用余光向身后看去。

只見剛才出言之人赫然就是上次在街市他所遇之人。

侍讀學士，許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