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養心殿，隆安帝正伏案批閱奏章。

殿內一角，工部新進獻的高檔蜂窩煤在銅爐中靜靜燃燒，既無煙熏之擾，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溫度。

皇帝抬頭看了眼那簇穩定的火苗，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笑意，這個七兒子，倒是真搗鼓出了個好東西。

“啟稟皇上，龍禁衛指揮使卞志軒殿外候見。”司禮監掌印太監戴權輕聲通傳。

“宣?！?

身著大紅色錦袍的卞志軒快步進殿，行禮后呈上密報：“江南商會與南安郡王府確有派人接觸工匠，但皆未得逞，這是審訊的詳細過程。”

戴權從卞志軒手里接過奏報，然后再呈給隆安帝。

隆安帝接過奏報細細翻閱，朱筆在幾個關鍵名字上點了點：“這些商賈倒是機靈，知道從邊角打聽配方比例。

這背后指使的人，怕也是身居高位?！?

卞志軒不敢回答，身為皇帝的特務頭子，卞志軒非常清楚江南商會背后的大人物是誰了。

隆安帝合上奏本，忽然問道：“卞卿，你家可用了這蜂窩煤？“

卞志軒一愣，隨即笑道：“托皇上洪福，臣宅中老母最畏寒，如今日夜燒著天煤，老人家直說比銀絲炭還暖和。”

“哦？”

皇帝來了興致，示意內侍添茶：“細細說來?！?

“這煤塊中空如蜂巢，放入特制爐中，一塊能燃三個時辰以上?！?

卞志軒比劃著解釋：“最妙的是火候均勻，煎藥燉湯都不必專人看火。臣妻算過賬，一月能省下二十兩炭錢?！?

隆安帝聽聞點點頭：“如此說來，這蜂窩煤倒是幫著朝廷解決了不少的麻煩?！?

這麻煩指的是官員們取暖的問題，尤其是那些六七品小官們，柴薪支出一直是一個很大的占比，如今也算省卻一樁煩心事了。

隆安帝攤開明昀剛上的折子，折子上奏請成立工部工程院，工程院旨在獎勵那些做出突出貢獻的技術發明人，并授予他們院士稱號。

明昀還在奏章中特意強調，院士并非官身，只是一種榮譽稱號，享受工部特殊津貼和福利而已。

看來明昀也清楚，如果院士成了官身，對那些科舉出仕的官員們來說簡直是侮辱。況且這意味著除了科舉之外，又多了一個做官的途徑。

這觸及了官員們的根本利益，一定會大力反對。

隆安帝微微一笑，玉筆朱批，一個大寫的準字，工部工程院就在隆安七年九月初五成立了。

在當時誰都不明白這個工程院到底有什么用，除了明昀。

明昀這幾日在工部坐衙，時常也去工部下屬的作坊去視察。尤其是那幾個煤作坊，因為蜂窩煤的火爆，此時已經熱火朝天了。

幾百名工匠分班趕制，新搭建的十座煤坊晝夜不息。

李鐵牛帶著徒弟們嚴格把控質量，將成品按天、地、人三等分類。

人字煤摻兩成黃土，專供市井百姓；地字煤加麥秸稈、鋸末等物，還混雜著白灰面助燃，減少煙塵污染，適合酒樓茶肆；天字煤則以精煤配名貴香料，專供達官顯貴。

不過使用這種煤也有隱患，如果在室內封閉環境使用，容易中毒。

當前人們并不清楚所中之毒是什么化學成分，統一稱之為煤毒。

煤炭使用從春秋戰國時期就開始了，之所以沒能大規模的鋪開來，一個是受限于開采難度。

畢竟樹木山林隨處可見，但煤炭還得去采掘。

第二個就是煤毒，所以明昀在使用的過程中讓人反復強調開窗通風的問題。

劉永德甚至還搞了一場實驗，在一個封閉的屋子里抓了幾頭豬，另外一個屋子里則開著窗戶，也關進去幾頭豬。

被當成實驗品的豬豬們絲毫不知道危險，封閉屋子的豬很快都暈了過去，而開窗的屋子里的小豬安然無恙。

類似的實驗每隔幾天就會進行一次，實驗的動物從雞鴨鵝到豬羊都有。

目的就是反復提醒百姓們購買蜂窩煤時候要注意，開窗通風很重要。

目前看來很有效，因為還沒有曝出來因為蜂窩煤使用不當而導致昏厥甚至死亡的事件來。

視察完工坊后，明昀回到工部衙門，就聽到了好消息。

父皇批準成立工部工程院的事情，這意味著工部工程院可以正式掛牌成立了。

而對工部的工匠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們是匠人，這一輩子也沒什么指望了。

但現在朝廷給他們一個奮斗的理由，那就是入選工程院院士。雖然沒有品級，但在工匠們看來這就是當官了。

晚上回府，明昀進二門就聽見悠揚琴聲，元春在教幾個小丫鬟調弦。

見夫君歸來，她忙起身相迎：“秦妹妹在廚房盯著新式煤爐試菜，說是要給您驚喜?！?

明昀笑著挽起賈元春：“今日倒真有喜事。父皇準了工程院奏請，蜂窩煤的銷售情況也相當不錯?！?

“妾身恭喜殿下，造福百姓，利在萬民?！辟Z元春拜道。

正說著，可卿帶著侍女端來食盒。

掀開竟是滾燙的砂鍋魚頭，底下墊著特制扁爐，兩塊地字煤燒得正旺。

“這爐子不冒煙，放在堂屋用飯也不怕熏著帳子?！?

可卿笑得明媚，這可是她親手做的。

晚膳后，蔣子涵忽然來報，劉永德來訪。

“哦？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帶他來書房見我?！?

在書房里，明昀見到了劉永德。

這個曾經的落魄商人如今氣度大變，恭敬行禮后稟報：“托殿下洪福，小號已在九門設分鋪，還接了順天府官倉的訂單?！?

“做得不錯?！?

明昀遞過茶盞：“聽聞你給挑夫們加了工錢？”

劉永德正色道：“都是苦命人，每賣一塊煤給他們提一文。

有個叫王老五的，如今竟掙了二兩銀子，全家不止見了葷腥，還給倆孩子做了兩件衣裳?！?

明昀滿意地點頭，繼續強調：“要持續注意宣傳安全，提高安全意識，這過冬的玩意可不能成為害人的東西?！?

“殿下仁厚！”

劉永德再次拜了拜，又呈上賬本：“這是頭月分紅，共一千二百兩，之后還會更多，預計每月進項五千兩不是問題?！?

劉永德這是表忠心，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離不開明昀的提攜。

明昀點點頭，倒也沒有故作清高的拒絕。各家王府都有些產業，好開展一些事業，維持奢華生活所用。

沒道理他成王府就靠著朝廷俸祿和幾處皇莊的收入來撐著，這叫融入時代，父皇和朝野上下都不會說什么。

要是故作清高的拒絕，人家反而認為你有問題。

明昀叫過門外候著的小栓子，對劉永德說道：“你們都是我心腹之人，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去找他?！?

這潛意思是銀子我不過手，你把銀子交給小栓子。

小栓子對劉永德道：“劉掌柜，每月初一和十五，你都來王府一趟，與我核對賬目?！?

劉永德當即拱手道：“遵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