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蜂窩煤？”

南安郡王府的書房里，鄭思齊用鐵鉗撥弄著幾塊塊青黑色的蜂窩煤，煤塊上整齊排列著孔洞。

“回公爺，小人剛從那劉記煤行買回來，確實是蜂窩煤。”

底下人拱手回答著，然后從袖中掏出一張燙金帖子:“這是隨煤附贈的使用章程，工部印制的。”

工部尚書李凡和明昀都擔心百姓使用蜂窩煤使用不當出現事故，因此特意印制了一批使用說明。

當然了，為了照顧百姓們不識字，劉永德還讓幾個伙計專門在店門口大聲宣講使用方法，以及注意開窗通風等事項。

鄭思齊冷笑一聲，吩咐道：“燒著試試看。”

兩個小廝連忙抬來準備好的鐵爐，按章程說的先墊層爐灰，再將蜂窩煤端正放好。火折子剛碰到煤孔，嗤地一聲就竄起半尺高的火苗。

一旁南安郡王府的大管家胡宏道：“這火勢比柴炭強了不止一倍了，一塊煤價格只有十文錢，高一等的煤更是只有十五文。

若是在市面上流傳開來……”

鄭思齊的寵妾陶氏也跟著說道：“咱們在鼓樓大街的三家柴行就得關門大吉。

去年單是柴炭生意就進賬八萬兩雪花銀，這要是斷了……”

陶氏絞著帕子道：“公爺，不如讓南城兵馬司陶指揮使……”

陶氏話還沒說完，就被鄭思齊粗暴的打斷：“蠢婦，此時乃朝廷定下的專營之物，你是想害死我嗎？”

陶氏被啐了一臉，訕訕的坐在一旁不敢說話。

這個時候大管家胡宏道：“公爺，咱們手底下也有煤窯，咱們也能搞蜂窩煤。”

打不過就加入嘛，神京城賣不了，跑去其他地方賣行不行？

思路打開的鄭思齊對胡宏道：“這東西你去拿給煤窯那邊，讓他們盡快造一批出來。”

與此同時，寧王府邸上，明辰再次見到了這個讓他和戶部吃了個啞巴虧的玩意。

那日朝會上瞧得不真切，現在陡然瞧見這個青黑色的玩意，明辰滿是嫌棄。

“把這個東西交給江南商會，讓他們盡快制一批出來。”

“是。”手下領命而去。

明辰看著燃燒中的蜂窩煤，腦海中和鄭思齊一樣的想法，既然抗爭不了，索性加入。

更重要的是，他從宮內母妃那里得到了消息，近來父皇已經幾次留宿寧貴人處。

寧貴人已經多年不曾得到恩寵了，眼下復寵顯然不是因為寧貴人突然之間變得貌美如花，讓父皇著迷。

而是因為寧貴人所出之皇子，也就是他七弟做的事情讓父皇很滿意，寧貴人母憑子貴而已。

此舉釋放什么消息明辰再清楚不過了，繼續抗爭只會讓父皇圣心不悅。

桓王府，剛用完晚膳，賈元春和秦可卿照例陪著桓王妃聊天，明延和明昀兩兄弟則在書房談事情。

“今日蜂窩煤已經開始銷售了，下午我差人去看了看，生意可以說是非常火爆。”

明昀笑著說道：“看來我們推出的蜂窩煤效果非常不錯，非常受到百姓們歡迎。”

明延也很滿意，前日里因為幫著明昀說話，他也得到了父皇的夸獎，說他識大體。

“蜂窩煤之事，七弟對朝廷有功啊！父皇那日也夸了你，說你聰慧活絡，鬼點子很多，讓我多和你學習學習。”

兄弟倆相視一笑，明昀正色道：“可以肯定，蜂窩煤的推出，一定讓柴火行當受到沖擊。

這些人此時怕不是已經開始研究蜂窩煤，打算自己私設作坊制造出來。”

明延問道：“可有辦法阻攔？”

明昀搖搖頭：“幾乎沒有辦法，蜂窩煤用料簡單，無非就是比例問題而已。搞它十多日，總能達到工部所產之蜂窩煤的效果。

況且蜂窩煤能解決百姓生火取暖之事，朝中的諸位大人會默許私營的蜂窩煤作坊。

有工部官營的蜂窩煤作坊在這里，產量又大，就算那些私營蜂窩煤作坊想要抬高價格，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延一想也是，官營的蜂窩煤作坊價格低產量大。

其他私人開設的那些作坊若是想哄抬市價，除非掌控最關鍵的原材料：煤渣子和黃土。

但問題是，最大的煤窯和鐵坊都歸工部所有，黃土這東西又多得是，幾乎不可能控制。無法從原料環節控制，就無法操縱市場。

所以那些私人的煤坊只能跟隨工部的腳步，工部什么價格他們就得賣什么價格，而且還不得不跟著賣。

因為久而久之，蜂窩煤流行開來，就沒有多少人會買柴火了。

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明昀也算為樹木保護做出了貢獻。蜂窩煤流行之后，砍伐樹木做柴火的現象就會減少，植被能有效的恢復。

當然了，蜂窩煤本身也會制造環境污染，到時候神京城可能會籠罩在一股煤煙當中。

環保少女要是看見這個場面，估計蠔爹油就該出來了。

但人都要冷死了，這時候就不要講究環保，先活下去再說。

此時榮國府內，賈母和王夫人并一眾姑娘丫鬟們正看著廊下燒著的蜂窩煤爐子，里面透出淡淡的香味。

既然是給達官貴人用的，這一塊煤也不便宜。根據用料的不同，價格從五十文到一兩銀子不等

“這就是殿下造出來的蜂窩煤？”

賈母饒有興趣道：“先前公爺在邊關領軍，跟咱講過邊關苦寒。若是有這玩意，公爺在邊關也就輕松許多了。”

王熙鳳笑道：“這是稀罕玩意，瞅著著實方便不少。老祖宗，改日里請成王殿下多送幾塊過來。”

賈母人老，卻不糊涂。

那日南安郡王妃來訪，話里話外都在打聽這蜂窩煤之事，卻被賈母糊弄過去。

明昀的用意，賈母再清楚不過了。

她吩咐道：“鳳丫頭，趕后日里請戲班子來咱們府里唱戲，咱們賈府的那些故交們都給請來。

就把這爐子擺上，咱們一起看戲吃茶。”

好賈母，這是給明昀打廣告。

如果賈府這邊用著不錯，那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們肯定也跟著用起來，高端市場也就打開了。

王熙鳳聰慧，略微一想就明白賈母的意思：“老祖宗對咱們大姑娘還真好，這事我來安排，保證妥妥的。”

看著廊下的蜂窩煤，賈寶玉還悄悄和林黛玉吐槽：“這些沒用的玩意做出來，到底有什么用？

好好的景致全被這爐子給破壞了。”

林黛玉撇了賈寶玉一眼道：“二哥哥可真會說笑，如此惠民的玩意，豈能沒用？

你自小錦衣玉食，不知道這京城百姓冬日里的難過。

殿下體諒百姓民生之艱難，特意造出了這蜂窩煤，在你嘴里反倒成了沒用的東西。”

賈寶玉不信道：“這蜂窩煤造出來，必定是那人斂財而用，尋常百姓家必定被那人欺壓。”

原來賈寶玉對明昀的稱呼已經變成了那人，可見賈寶玉對明昀的恨意和偏見。

林黛玉更不高興了：“二哥哥說話之前不如先去問問別人，南市里開設的煤行，聽說一塊煤只需要十文錢。

試問，你所用之木炭是多少錢？”

賈寶玉豈會關注這些事情，被林黛玉懟得回不了嘴，只好氣憤道：“你如此維護那人，是不是意屬于他？”

“我意屬于誰，你管得著嗎？”

眾人被兩人越來越大的爭吵聲給吸引過來，王熙鳳忙勸道：“哎呦喂，兩位小祖宗，可消停會吧！

這次又是因為什么事情吵啊？”

兩人把頭一別，誰都不說話了，大家也搞不清楚這兩人為什么吵架。

唯有不遠處的薛寶釵目光在兩人臉上掃動，再看看廊下正在煮茶的爐子，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