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鏡面似波。
神識之力入內,沉寂許久的涅爾魔鏡終于再次被激活。
神識之力和法力不同,法力用完了很快就能恢復,但是如果神識之力受損,那可是要用天材地寶才能修補回來的。
就像是之前從沈柏萬那里得來的太極井泉,就是因為能夠修補神識損傷才如此珍貴。
嚴驍羽此舉無疑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事事都一帆風順,半點風險也不冒,那也是不可能的。
事實證明嚴驍羽這次的冒險一搏無疑是正確的,當神識之力沉入鏡面后嚴驍羽瞬間感覺自己的意識被鏡面吸引著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國度。
鏡中的世界和大唐處處不同,嚴驍羽的視線被固定在空中,低頭望去,只看見狹窄的街道上人畜同行,牛馬隨地拋灑著糞便,穿著繁瑣長裙的女人也隨時隨地地蹲下來解決生理問題。男人則更是豪放一些,直接側身掏出家伙就開始隨地灑水。
嚴驍羽雖然只是一個漂浮在空中的視線,但是在這一刻他充分理解了當年上學時,語文老師說的一種叫做“通感”的修辭手法。
原來真的只是看一眼,就能感覺到惡臭撲鼻。
嚴驍羽的視線緩慢地移動著,但是任由他怎么調整視線,都沒辦法看到自己身下的人。雖然自己的視線一直跟隨著這個人移動,但是自己連街邊酒糟鼻大叔的鼻毛都能看清楚,但是這個和自己關系最密切的,卻一點也看不到。
一聲古怪的叫喊把嚴驍羽從沉思中喚醒,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語言,但是嚴驍羽此時竟然瞬間就理解了。
“教皇出巡,賤民退避。”
嚴驍羽感覺到自己視線依附的這個人,在聽到叫喊聲后迅速地向街邊靠了過去,視線左右晃動,想來應該是為了避開街邊的那些人畜排泄物。
一聲尖銳的叫喊過后,原本嘈雜臟亂的街道立刻變得安靜了許多,雖然仍舊是臭氣撲鼻,但是至少安靜了不少。
嚴驍羽四下探看,發現街道上將近一半的人全都退到了街邊,在臭氣哄哄的排泄物中靠墻而站,牢牢地低著頭顱。
剩下的人雖然沒有退到街邊,但也是默契地在道路中央讓出了一條四人寬的空路來。
不是不想繼續讓,是這街道實在太窄,再退就要騎到街邊賤民的頭上了。
雖說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既然教皇陛下出巡,普通的小貴族自然是不敢如此猖獗的。
看著周圍人的行為再加上自己視線的位置,嚴驍羽很輕松地就推斷出了自己依附的這個人應當也是賤民。
看著周圍人深陷的眼窩,粗糙的皮膚以及干枯到看不出到底是黃色還是灰色的頭發。嚴驍羽知道這里應該就是涅爾魔鏡誕生的地方,拜占庭。
想到在掃除修密教會時,抓到的那些在大唐不知道潛伏了多少年的女巫,她們解除了魔法偽裝后,每個人都是珠圓玉潤,就連頭發都像是金黃色的絲綢一般。
其中或許有她們是女巫,而嚴驍羽眼下所見的人都是賤民的原因。但是哪里的水土最養人,從這里也能看出一二。
尖銳的喊叫聲開道后,過了一會兒,嚴驍羽才看到從狹窄的街道拐彎處,出現了一架奇怪的馬車。
拉車是一匹潔白如雪的獨角獸,這只獨角獸的身軀看上去比尉遲文華的踏颯還要嬌小一些,但是頭頂上那支如碧玉一般的螺旋尖角,和它四肢末端尖銳的獸爪都預示著它不同凡響的身份。
原來獨角獸除了頭頂長角之外,長的也不是蹄子,而是像老虎一樣的獸爪。
街道表面并沒有硬化,只是走的人多了,把泥土都踩實了。獨角獸尖利的獸爪像是刀切豆腐一樣,輕松地在地面上刨出一個又一個的大洞。
在這個神圣又有一絲危險的獨角獸身后,是一輛看上去金碧輝煌的馬車。
馬車上掛滿了絲綢和寶石,在車頂最中央,頂著一塊通體潔白的玉石。
絲綢和玉石寶石在長安也并不少見,但是嚴驍羽從未在長安街頭見過如此浮夸的馬車,看樣子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當全都掛在馬車上。
這拜占庭的教皇看起來很一般,一股子暴發戶的氣息。
嚴驍羽剛想到這里,就看到馬車上掛滿了寶石的簾子被掀了開來。
一個穿著白底金邊絲綢長袍的男人,手里扶著權杖,從馬車中探出了頭顱。
兩旁的隨行立刻拉停了獨角獸,教皇大人的視線朝著嚴驍羽的方向就看了過來。
嚴驍羽悚然一驚,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但是很快就發現教皇看著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視線附著的這個人。
教皇揮手,馬車旁邊的近侍立刻湊了上來。教皇輕聲幾句,近侍就轉頭同樣朝著嚴驍羽的方向看了過來。
就在眾人都屏息凝神的時候,嚴驍羽看著近侍朝著自己的附身者走了過來。
“神明選中了你,教皇陛下要代替神明賜福于你。隨我來吧。”
嚴驍羽感覺到視線緩緩移動,跟著使者來到了馬車面前。
獨角獸伸過腦袋嗅了嗅,張開大嘴露出滿嘴尖利的牙齒,就要對著近侍身后的人咬去。
“胡鬧,這個不許吃!”
教皇輕敲手中權杖,金色鎖鏈浮現在獨角獸身上,金光灼傷了獨角獸白玉無瑕的皮毛,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跡。
鎖鏈給獨角獸帶來了痛苦,也阻止了獨角獸撕咬的動作。等到近侍將人帶到馬車前時,教皇又輕敲權杖,將獨角獸身上的疤痕盡數消去。
這一舉一動,很難說到底是為了懲戒不安分的獨角獸,還是為了展現自己的神力。
教皇對著馬車下的人開了口。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愿意。”
一個清脆的童聲傳來,讓嚴驍羽判斷出自己視角依附的這個人應該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說話的聲音極其稚嫩。
很快這個孩子被使者引領著往隊伍后面走去,坐上了一輛木板牛車,晃晃悠悠地跟著隊伍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