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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騎斗

  • 唐路
  • 比超皮卡
  • 4263字
  • 2024-09-06 14:04:23

由于缺乏行軍經驗,紀律本就不甚嚴明的龍朔軍一路上既未能做到兵貴神速,也未能做到偃旗息鼓低調行事,被人盯上在意料之中。

龍朔軍安營扎寨的地方接近于闐腹心區域,張朔擔憂是于闐王城那邊的游騎,因此即使疲憊交加,依然決定主動出擊,阻截偷窺之人。

張朔本來打算只與天童同行,但解把花與鮑小禾聽說這個突發事件后,主動請纓隨行,口稱:“夜色茫茫,不知對方底細,只天童一人扈從,未免太單薄。有我二人在,必能護得主公周全。”

天童笑道:“二位大兄是怕我不濟事嗎?”

解把花與鮑小禾都嘿笑不答。

張朔心想:“天童雖然是勿薩踵派來的援手,其人看著卻像紈绔子弟,不知手段如何。解七、老鮑都是實打實的硬手,有他們在身邊,確實更放心。”又想,“他倆和袁公爭執不下,正好借機暫時隔開,免得再出亂子。”

四騎并駕齊驅,沖出營地,馳上原野。不多時,營地的燈火光便微不可見。

黑夜深邃,好在星月交輝,照亮前路。

天童縱馬在前,尋找敵蹤,俄而舉手高呼:“快,這邊!”

戰馬健步如飛,鐵蹄激起飛砂無數,夾雜在迎面撲來的風里,打在眾人身上噼啪脆響。

“小心!”

張朔正自心無旁騖伏鞍鞭策,猛地聽到天童大吼,下意識地側了側身,耳邊“咻”一聲過去,格外刺耳。

“那孫子就在前方!”

解把花差點給箭射傷,狠狠叫罵。

月光之下,依稀可見一騎身影在遠方的黯暗中快速移動。

天童視力極佳,俟近張朔道:“主公,敵騎僅一人,我約莫望見,他披著皮甲皮盔,有角弓,腰間還有佩刀,該是某家的斥候,不可輕敵。”

弓箭配刀的組合是西域各國騎兵常見的武器搭配,只憑這個,無法斷定對方確切身份,看來只能將之擒獲。然而斥候往往為一軍中的精銳,能夠單人行動的,無不是弓馬嫻熟又機靈敏捷之輩。張朔四人雖然占據數量優勢,可夜晚作戰,變數太多,仍不能說穩操勝券。

敵騎似乎發現自己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跑掉,于是改變策略、調轉馬頭,開始和張朔等四騎兜起了圈子。

“還等什么,主公看我的!”

鮑小禾表現心切,脫離隊列,催馬斜抄過去,想要橫向阻斷敵騎前進道路。不過對面的騎士顯然料到這種情況,突然俯身到了馬匹的右側,然后將弓弦拉到一半,不等拉滿就放手,朝鮑小禾速射一箭。

“唔。”

鮑小禾趕忙閃避,在馬背上晃蕩不穩,差點被甩下來,好不容易坐穩,驚出一身冷汗。

他心里清楚,對方使的是各國騎兵最基礎的“分鬃”射法,專門迎擊從弱手側逼近的敵人,本稀松平常,只是當下那敵騎做這個動作毫無拖泥帶水的滯澀之感,流暢異常,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才會猝不及防。

“還是看我的吧!”

解把花不服,夾緊馬腹,兜到鮑小禾的背后距離敵騎更遠的地方,俯身到了馬的左側,拉滿弓弦,朝右側松指勁射。此法謂之“對鐙”,一樣是基本的騎射手段,通過拉長臂展行程,可以加強在馬背上射箭的力度。

可惜解把花心急,用力過大、準星太差,射出的箭不知飛到了哪里。

敵騎拍馬遠離,忽地向左側扭身回頭,同時左腳尖回身,再次發箭。這便是“抹鞦”射法,與“分鬃”、“對鐙”合為各國騎兵必須掌握的三種騎射技術。大唐、吐蕃等國軍隊對騎兵的騎射要求,基本也僅限于此了。

“一起發箭,別給他還擊的機會!”

張朔高喊指揮,與天童、鮑小禾、解把花不管射不射得中,只顧放箭。

誰知敵騎并不慌張,四人看得分明,其人身向后仰,幾乎是以一種躺著的姿態騎乘,不但大大減少了被箭射中的風險,還能夠不斷還擊對射,起身抽箭,則能迅速縮成一團,甚至能夠做到一只腳卡在鐙中,另一只腳勾住馬身,以一種倒掛的姿態穩穩射出箭來。

此等躺射、團身射乃至倒掛射法等高難度動作,都只有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游牧部民才能夠熟練運用。眼下一弓對射四弓,竟然完全不落下風。即便解把花、鮑小禾這種縱橫西域十多年的老馬賊,也只能望之興嘆。

張朔暗想:“對面的騎手在馬背上下翻身,如履平地,實非于闐騎士可以做到的。可是在這于闐腹地,又會有何方勢力能擁有此等高手?”

天童似乎也看出了對方身份不一般,呼道:“對射到天明未必能分勝負,要盡快結束戰斗,必須接近他!”

馬背顛簸,坐在上面的人即便射術再精良、眼神再好,在遠距離也萬萬不可能如步射穩定,所以除非大規模齊射,通常騎射的有效射程非常近,以至于到了貼臉射擊的地步。馬匹的作用,主要在于射完就跑或者邊動邊射,不讓對方近身。

對方敢于借著黑漆漆的環境不斷繞圈周旋,很明顯一開始就沒打算靠對射取勝,而是打著拖疲張朔等人的算盤,因為張朔等人此次騎出營地的都是高大矯健的西域戰馬,沖刺有余、耐力有限,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天童的裝備近似敵騎,也是一把角弓配二三十支箭,腰間佩刀,唯一不同的是,他這次出來,還特意背了一把騎槍。

這把騎槍和當初張朔遭遇的那名吐蕃騎士所持超長騎槍不同,短了近一半,長度僅有七尺出頭,槍柄上有一上一下、一大一小兩個背帶。

上面的背帶大,處在槍柄中間位置,套在天童的右胳膊上,叫做鳥翅環;下面的背帶小,處在槍柄末端,套在右馬鐙上,天童踩著馬鐙的同時,也踩著這個背帶,叫做得勝鉤。有鳥翅環加上得勝鉤的固定,整柄騎槍由此穩穩背在天童的右側。

弓箭和騎槍、弓箭和佩刀都是各國最常見的騎兵兵器搭配,其中弓箭和騎槍的搭配尤為風靡,在中原漢地也從南北朝一直流行到如今唐朝。配套的騎兵戰術往往是先亂射一番,再近身肉搏。

但是這個兵器搭配有個短處,便是過長的騎槍不利于騎手在馬背上輾轉騰挪,更會對騎射形成掣肘,是以天童帶的短騎槍已經是長度極限,卻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他之前射箭的頻率。

張朔看在眼里,心中尋思:“好在那時候我面對的吐蕃騎士是裝備超長騎槍的具裝騎兵,想來連弓箭都直接省去了,否則要是當時錯馬而過回身近距離給我一箭,我的命運猶未可知啊。”

天童說到做到,打個唿哨,收起角弓,取下騎槍,單手扶持,夾在腋下端平,拍馬直沖敵騎而去。

他的這根騎槍,也是空心易折類型的,這是長于騎射的草原游牧部族慣用的騎槍戰法。反之,中原漢地的騎士短于騎射,長于近戰,騎槍以制作精良的馬槊、馬矛為主,柄為實木,不是只用一次的消耗品,對于個人武藝的要求極高,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雙手持控,以揮舞、點戳、劈砍等動作為主。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解把花和鮑小禾一直對天童的本領抱有懷疑,這時候正好觀望,便沒有撥馬助戰,而是配合著一左一右往兩側包抄,堵截敵騎不讓其游走,好讓天童發揮。

敵騎很快覺察到了天童的意圖,不斷放箭阻擊。

天童反應迅捷,將騎槍橫放在馬背上,再度拿起角弓躲到戰馬右側,整個人凌空懸掛,連離開馬鐙的右腳尖,都在地面上刮得沙沙作響,就像被馬拖行也似。

這種拖曳騎法既能躲避敵襲,又能撿拾地面上的物件,草原游牧部族在箭矢射盡的時候,經常會用這種方式瞬間拔出插在地面或者敵人身上的箭,二次利用。弊端也顯而易見,即增加了落馬風險,騎術不精者,很容易真的被地上或者四周的障礙物鉤住活活拖下馬,又或者身形不穩落馬遭到踩踏。

草原游牧部族在騎馬時百無禁忌,靈活大膽,當下天童使將出來,倒給解把花和鮑小禾開了眼界:“這小子,有些能耐啊......”

張朔看得分明,天童在接近敵騎的過程中,并非一味挨打,他躲避了一輪敵騎的亂射,在距離敵騎只剩五十來步時,從隨身胡祿中抓了一把羽箭握在手中。

胡祿,即用來放箭的容器,源于草原游牧部落,常用獸皮為材料,形制較長。中原漢地步兵用的放箭容器相對短一些,多用竹或木作為材料,叫做箭箙。

天童抓完箭后,右腳脫鐙,只依靠左腳死死扣住左側馬鐙,藏身于戰馬左側,非但如此,還能在起伏不定中做到面朝前方、上半身保持穩定的姿態,身體核心力量以及協調能力實在了得。

這還不算完,他在距離敵騎大概二十步時,忽然張弓搭箭,一手把住弓身,一手攥滿羽箭并且拉弦,射出一支箭,就從手中直接頂一支箭上去。須臾之間,箭如連珠,“繃繃繃繃”連續彈響,速射不絕。

雖然每次速射拉弦不滿,力道偏弱,但在不到二十步的咫尺之遙,同樣能造成致命傷害,而且精度也大大提升。

敵騎不敢怠慢,趕忙閃躲,然而節奏被天童完全壓制,明顯左支右絀,頗為倉皇,全無之前的從容。

張朔暗嘆:“光蹬里藏身這一式,就能幫我屢次化險為夷,更何況天童這一邊藏身一邊突進的本事。各國軍士皆有所長,哪怕強盛如唐軍、吐蕃軍,在大規模軍事行動時還得征召突厥、回鶻等部族協同作戰,便可以理解了。”

天童思路很清晰,不奢求能將對方直接射下馬背,之所以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只為控住對方,以便自己短程沖刺。

解把花和鮑小禾帶馬聚到張朔身邊,撓著頭道:“這小子人不可貌相,在此等緊張局勢中還能洞察局勢,馬上動作更是行云流水,不像只有十九歲,倒像是有二三十年騎馬功力的老騎師了。”

張朔調侃道:“如若讓你倆和他放對,勝敗幾何?”

解把花想了想,誠實道:“騎馬一對一相斗,我毫無勝算。沒等他用上騎槍佩刀,光來幾次貼面勁射,就能讓我身上多幾個血窟窿了。”

鮑小禾比較傲氣,哼哼唧唧道:“騎斗不好說,五五之數吧。不過只要下了馬步斗,哪怕他有甲胄,我也有十成的把握獲勝。”

解把花笑道:“老鮑老鮑,胡吹大氣。”

鮑小禾沒能在張朔面前立功,有些郁悶,不搭話。

張朔道:“天童出身吐谷渾,又是勿薩踵特別看中的青年俊彥,有這等本領還能理解。可是于闐地面的斥候居然也能與天童來去相持這么久,來歷殊為可疑啊。”

鮑小禾附和道:“是的,于闐軍士精銳多是輕裝步兵,騎兵我在勃略師那里看過,人數少且水準一般,罕見這么厲害的。”

說話之際,卻聽天童那邊傳來呼喊,原來他重新架起了騎槍,槍頭直指敵騎。

雙方相隔僅僅五個身位,那敵騎單腳離鐙,倉促想要藏身閃躲,哪里料到,天童的騎槍是虛招,就等他舉止失措。

但見騎槍擦著敵騎的肩膀過去,敵騎身形不穩,天童覷得準切,輕舒猿臂,正好抓住敵騎腰間的?鞢帶,借著自己的馬力,只一下,將其硬生生拖拽到了自己的馬背上。

敵騎發出慘叫,想必原本還扣在馬鐙里的那只腳在拖拽中骨折了。

“好!”

解把花眼見天童生擒敵騎,忍不住拍手叫好。就連一向自傲的鮑小禾也露出了驚詫之色。

天童押著俘虜,在馬背上直起上半身,攬轡徐行,大搖大擺地回來。

張朔撫掌贊道:“閣下勇武非凡,真乃飛將。”

天童笑道:“騎馬與人斗戰,是我等部族男兒從小就慣熟的手段。然而,乞利本常對我說,單打獨斗只是江湖小技,好勇斗狠可以,到了真正千人萬人的戰陣之上少有用武之地,又說主公和呂先生是中原來的高人,熟讀兵書,懂行伍作戰的萬人敵之技,讓我跟著多學點。”

解把花斜肘頂了頂鮑小禾,戲謔道:“聽聽人家是怎么說話的。”

天童把俘虜推在地上,振聲道:“敵騎受縛,聽主公發落。”

那俘虜嘴唇煞白,滿臉虛汗,還在強忍骨折的痛苦。張朔知他現在說不出話,便不多問,伸手往他懷里摸了摸,隨即摸出一塊用羊胛骨刻成的令牌。和著月光,看到上面竟是一只斑斕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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