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棣微微一愣，看著突然站起的其中一位富商：“你也想獻上忠誠？”

那人點了點頭，毫不掩飾眼神中的激動：“是的，我劉家也想為大明出一份力，為燕王做出貢獻！”

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愛大明，我也可以效忠燕王！

朱棣臉上露出一抹輕笑：

“那好，你說說你劉家可以為了大明做什么吧。”

那你就說說，你能提供什么，你的籌碼是什么，我看看你的價值，可不是誰想忠誠就忠誠的。

說起來朱棣倒是對這劉家能為自己提供的價值感興趣。

在明朝，商人是不能走私鹽、鐵、茶的，北方游牧民族得到鐵器，可能會打造兵器南下，而人長期不吃鹽就會沒力氣，甚至會死，牲口長期不攝入鹽分就不會長膘。

“我能為王爺籌措軍糧！”

言罷，現(xiàn)場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在場無論是軍隊里的將軍，亦或是官員目光皆是齊齊看向劉家富商，眼眸中的寒意絲毫不帶掩飾。

軍糧？你？

你要是能籌措軍糧，我大明戶部是干什么的，兵部是干什么的，太倉庫是干什么的。

不僅是朱棣，就連一直寡言少語的傅友德也是目光一寒。

方屠皺了皺眉，看向沒有發(fā)表意見的幾位大佬，當下便是思量起來。

這人是在表忠心，可卻犯了大錯，明面上燕王不好處理……那么……誰來成為燕王的嘴替呢？

“大膽！小小商販也敢插手軍政要事！”方屠冷聲道，而后便是揮手招呼下人：

“今天就是王爺不處罰你，我也得處罰你，來人，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二十軍棍！那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被恐懼所替代。

二十軍棍可不是小數(shù)目，在軍中的士兵扛上二十軍棍都得歇上好幾天，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販豈不是得丟掉半條命？

方屠收回手，看著被架出去的劉家商販，不停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竟想毀了王爺?shù)那遄u。”

其實方屠此舉也是留手了，若非拿不準朱棣的主意，擔心此人還可以利用，不然早就是四十軍棍下去亂棍打死得了。

不過是在賭，賭燕王擔心此事的影響，因為軍糧之事影響太大，畢竟此次北伐的軍糧，是皇上給的。

一個商人敢言為王爺籌措軍糧？找死！

看著方屠的舉動，朱棣也是微微松了口氣。

此舉影響確實重大，一個藩王若真是有了自給自足的能力，恐怕第一個被削藩的就是自己。

自己在北平可以用權(quán)勢壓倒眾人，搞自己的一言堂，但是一切都是建立在身后的皇權(quán)之上，只有皇權(quán)信任你，你才有這個能力。

若是皇權(quán)不信任你，那你終歸會失去作用，而先前，若是自己當真答應(yīng)了那名劉姓商人所言，恐怕真的會讓自己與皇權(quán)產(chǎn)生一道信任裂縫。

朱棣瞇著眼睛看了眼新上任的北平按察使。

畢竟……這位按察使大人，似乎是派來監(jiān)視自己的……

“這位將軍倒是維護了本王的清譽，這是誰的部將？”朱棣笑著對方屠點頭，而后朝著眾人問道。

看著朱棣的反應(yīng)，方屠心中暗喜。

賭對了！

可剛想開口回答，卻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按下心中喜悅。

徐達輕咳一聲，看向朱棣，伸手介紹起來：

“這是臣的副將，在臣患病期間治軍有方，如今不過三十多歲的年齡，就已經(jīng)是一衛(wèi)的衛(wèi)指揮同知了，倒也算得上年輕有為。”

“哦，竟有如此故事。”朱棣看著方屠，心中越發(fā)滿意起來。

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不嬌縱，謙遜，最重要的是能猜到本王的心思。

先前朱棣沉默良久，就是礙于自己身份，且新任的北平按察使在此，自己不便開口，可這方屠倒是幫了自己一回。

朱棣愈發(fā)覺得，自己默不作聲，讓手底下的人猜自己心思這一招真心不錯，這樣自己橫豎都不會做錯。

簡直是屢試不爽。

但此次朱棣欲做之事不止于此，他收回目光，看向眾人：

“在本王剛一到北平就遇到了所謂的麥農(nóng)造反一事，有人嚷嚷著要報官，正巧……他來了。”

朱棣話音落地，門外便是傳來一聲清脆的吶喊：

“大興捕快江平，彈劾北平知府胡成！”

一道身著捕快服裝的青年，一路小跑，身影由遠及近，直至走入大殿之中，對著朱棣一拜后，便直挺挺的站立其中。

胡成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目光不善的打量著江平。

腦海中略微思索一番后，竟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人完全沒印象。

“何人狀告本官？”胡成瞪著江平冷聲道。

江平不甘示弱，瞪了回去，依舊是直直的站著：“先前說了，大興捕快江平。”

“原來是小……”

不等胡成把話說完，朱棣便是一拍桌子，皺眉道：“好了！有人彈劾你你就自證清白便是。”

“本王倒是也想知道，為何在北平會出現(xiàn)麥農(nóng)借糧之事，快和本王說道說道。”

朱棣這話看似只是詢問，實則卻是把胡成往坑里帶。

先前早已在大壯那詢問清楚，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他在得知朱棣真實身份后恨不得把朱棣供起來，自然也就告知了真實情況。

所以今天朱棣特意差人將這個年輕捕快叫了過來，當作棋子。

自證是需要成本的，若是不斷質(zhì)疑，那便要不斷的掏出證據(jù)來。

若是旁人，胡成早就翻桌子，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也配，可眼前是王爺下令，胡成也只能無奈答應(yīng)：“是。”

......

燕王府內(nèi)，江平已經(jīng)吹響了彈劾北平知府的號角聲。

北平知府胡成目光陰沉的看向江平：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江平冷哼一聲：“胡大人既然是北平知府，難道不知道彈劾是什么意思？”

胡成面色一沉，看了眼朱棣，又看向沉默不言的許明義：

“這就是你的部下？”

“還請胡大人不要岔開話題！”江平又是一聲。

胡成氣笑了，拍了拍手：“好，很好，那本官今天就告訴你！借糧之事是我干的不錯，可我是借糧，那可都是給了災(zāi)民！”

“北平冬日大雪不斷，流民四起，本官好不容易提早借糧，賑濟百姓，你卻這般質(zhì)疑污蔑，是不是要放任災(zāi)民餓死，是不是要讓陛下留罵名！”

江平面露驚慌：“我沒有！”

不等江平把話說完，胡成竟是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為了皇上，為了燕王，為了我大明朝，本官什么苦都可以接受。”

“可我就是不明白，都是為朝廷做事，為什么總是誰干的多，就越是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