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這聲不咸不淡的聲音落下。

宛如青天白日突然炸響驚雷。

“朱朱......朱棣？”

“燕......燕燕王！”

兩名伙計在后面聽到這幾個字，瞬間便是僵在了原地，竟是連摸魚都給忘了。

此刻許勤的腦袋就像要炸開了似的，一時間腦子空空，只有嘴里仍舊在念叨：

“姓朱，姓朱，我就知道這大明朝誰家好人姓朱啊！”

“嗯？”朱棣眉毛一挑，習慣性的掏出判官筆和生死簿：“你繼續說，我聽著呢。”

“不敢不敢，小民見過王爺。”許勤連忙下跪，就連他身后的兩名伙計也是跟著跪下。

誰不知道這這些日子，應天最為出名的，就是這北平府王爺朱棣。

“你既然認出來了，那我就問你，這火器能造不能造？”朱棣彎下身子看著跪在身前的許勤。

“臥槽，還真是火器啊！”一名伙計喃喃自語。

“老哥，你真神了！”

許勤猶豫良久，終是抬頭，對上朱棣那雙眼睛：“能造！”

“啊？真能造？”朱棣欣喜不已，之前只是根據許勤的反應推斷一二，沒想到他竟然真有把握。

“不僅能造，而且小人已經造出過雛形。”許勤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就連看向朱棣的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這下輪到朱棣蒙圈兒了。

你說你能造，我信。

你說你造出來了？這嘉靖萬歷年間才出來的東西就這么被你造出來了？

你是穿越者我是穿越者？

不僅是朱棣，就連姚廣孝也是呆愣在原地。

兩名伙計也是互相對視了一眼。

“大人若是不信，小人這就去取來。”許勤的目光變得越發堅定起來，猛然間起身，朝著店里的閣樓走去。

不多時他便是走出，懷里還抱著一根落滿了灰的白布裹著的棍子。

“王爺請看。”

許勤一把掀開裹著的白布，露出其漆黑的棍身，在爐膛的微弱火光下閃耀著黑亮的光澤。

朱棣看著許勤呈上來的單眼銃，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神跡啊，提前百年制造。

“這是家父尚且還在世時與小民一同鍛造，最初我與家父的設想是制造一種能當火銃的棍子，既能遠程又可近戰，只是還未等將其完全制造出來，家父便已仙逝。”

許勤說著，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抹哀傷，隨后看著朱棣說道：

“王爺所給的圖紙，小民看了，三眼為炮管，發射三枚子彈，或許精度差了很多，可若是距離不足十步挨上這么一發，恐怕是神仙難救，況且三眼加粗了炮管，可當鈍器使用。”

許勤現已經完全不在乎私藏火器是否會被治罪，看著眼前王爺的圖紙，他確實是有些心動。

而且，在他心里默默想著另一個可能。

被招錄進督造局！

此刻，他拿著火銃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朱棣接過棍銃，仔細掂量了下重量，當下便點了點頭：

“重了一點，給騎兵還行，步兵若是長時間舉著這玩意，只怕是仗還沒打，人先累趴下了，若是能減輕些許重量，或許可行。”

這倒不是朱棣挑剔，能在這時代看到如此人才，他自然也是欣喜的，可三眼銃的特點在于三個槍膛，若真改造，只怕是重量進一步提升，就連騎兵也不大適合。

“可以減輕重量，只要更換鐵料，減輕三成重量不成問題。”

許勤眼冒精光，神色有些激動。

終于，終于可以出人頭地了么！

他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難掩心中的喜悅。

“不錯，這火器深得本王心意，看起來本王得嘉獎你一番。”

朱棣帶著一抹笑意伸手就欲把他扶起。

聽著朱棣這番話，許勤高興的都想跳起來，正當他想要點頭答應之時。

只見姚廣孝在朱棣身后一個勁兒的給自己搖頭，使眼色。

在短暫的疑惑后，許勤立馬清醒了過來。

不能答應！

這是坑！

雷霆雨露皆為天恩。

宛如一盆涼水自頭頂澆灌而下，從頭到腳，由外而內。

再抬頭時，許勤的眼睛已經恢復了清明，只是還帶著些許顫抖：

“小民不敢邀功，小民與家父在家中研究火器制造，已經是重罪，還望王爺開恩。”

“怎么能降罪呢？這是我大明的福分！”朱棣淡笑著將其扶起。

姚廣孝松了口氣。

可不等朱棣繼續開口，只見許勤對著朱棣一拜，臉上掛著一絲不甘，還是開口問道：

“若是王爺不嫌棄，小人愿意為了王爺制造三眼銃！”

本以為這句話會得到朱棣的賞識，夸獎，可不曾想回應的竟是一片寂靜。

許勤再度抬頭，看到的是姚廣孝那一臉惋惜、痛苦的表情。

再看著朱棣，只見他面若冰霜。

“別說是為了本王，是為了大明朝，為了皇上，為了太子。”

朱棣每說一句話，身子都躬下去一分，直至貼近許勤的耳邊：

“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許勤終是明白了過來，聲音微顫，磕磕巴巴的開口。

朱棣點了點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

“聽到了。”兩名伙計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說道。

“既然聽到了，那就是你們的福分，還弓著干嘛？起來吧，許掌柜可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以后軍中的武器還得靠你呢。”

“不敢不敢。”

朱棣連忙將許勤扶起，倒不是他非要這般。

身為大明的王爺，或許皇上會分給你些許權柄，但他絕不會容忍有人的勢力真正壯大起來。

今天此行絕對會被監視，可監視了又有什么？

大不了自己去父皇那說明情況，一切都是為了大明，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

我找人制造火器，是為了父皇能把皇位坐的安穩，我都是為了你好啊！

可若是先前自己答應了這句話，以父皇他們咬文嚼字的能耐，嘴上不說，心里總是有些膈應的。

歷史上發生這種君臣之間有隔閡的情況。

要么皇帝把臣子全家殺了，要么臣子造反把皇帝全家殺了。

若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不聰明，他不敢用。

對于朱棣的反應，姚廣孝早已是見怪不怪了，此刻正以一種同情的目光看向許勤。

“這個三眼銃，你告訴我你有幾成把握能造出來。”朱棣最后問了一句。

許勤眼眸低垂，沉思片刻，而后抬頭目光堅毅的看著朱棣：

“小民有七成把握。”

呼......七成，可以，只要不是三成就行。

雖是這般想著，朱棣還是開口道：

“怎么才七成啊？”

許勤正欲開口將概率說到八成，不等他開口，朱棣便是搶先一步：

“也罷，你可愿隨我前往北平？為了大明門戶而戰？可愿讓大明再次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