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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政治變革

春秋戰國是一個政治大變革時期,君權由原來的君主和貴族等級分權制轉變為中央集權和君主專制;官制由原來的世卿世祿制轉變為根據才能和功績的選賢任能制度,產生了依靠食祿而不是依靠世襲的官僚階層和文官系統。有的學者認為,中國能夠保持統一,實與官僚制有著密切關系,“春秋戰國的列國制度,終于轉化為堅實的皇朝體制。以文官制度和市場經濟兩個大網,將廣大的中國融合為一體”(6)

在君權方面,早在商朝就建立了以君主為中心的政治制度。君主是從原始社會的氏族族長、部落聯盟的軍事、政治、宗教首領的世襲化逐漸演變而來,直到殷商時代,君主與部落、諸侯的君臣等級名分才確定下來。董作賓根據考古資料,認為“殷王是四方諸侯的共主,當時的天下,只有一個王,所以有‘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之說”;“殷代是正在實行封建制度,有的是方伯和諸侯”(7)。西周滅殷后,沿襲了殷商的君主制,進一步強化了君權,“君天下,曰天子。朝諸侯,分職授政任功,曰予一人”(《禮記·曲禮》)。古代社會最重要的政治活動是宗教祭祀和軍事國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左傳·成公十三年》)。君主既是祭祀領袖,又是軍事統帥,國家的祭祀只能由天子主持,“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諸侯及其大祖,大夫士有大事,省于其君,干祫及其高祖”(《禮記·大傳》)。西周和殷商都主張君權神授,卻有著明顯區別,殷商的君權是自然而然的,“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詩經·商頌·玄鳥》)。西周的君權卻有著人文精神和倫理道德內涵,“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德慎罰”;“惟時怙冒,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尚書·康誥》)。大意是,周文王的功績被上帝知道了,上帝很高興,就降大命于文王,消滅殷商。

春秋戰國時期,分封的君權制度不斷瓦解和衰落。先是周天子成了諸侯手中的傀儡;繼之是諸侯所屬的卿大夫紛紛篡奪諸侯的權位;后是卿大夫手下的“陪臣”,又篡奪了卿大夫的權力。君權的削弱是從破壞嫡長制開始的,一般路徑是“并后、匹嫡、兩政、耦國”(《左傳·桓公十八年》)。并后是“妾如后”,匹嫡是“庶如嫡”,兩政是“臣擅命”,耦國是“都如國”。其中,并后和匹嫡是直接破壞立嫡之制。以周王室為例,周桓王欲廢太子,立少子克。將此事托于周公黑肩。桓王死,太子立,為莊王。黑肩與王子克勾結,欲弒莊王而立克,莊王殺黑肩,克逃往燕國,“二十三年,桓王崩,子莊王佗立。莊王四年,周公黑肩欲殺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殺周公。王子克奔燕”。然而,莊王并未接受教訓,他在王位鞏固之后,就寵幸愛妾及其兒子,“莊王嬖姬姚,生子頹,頹有寵”。頹后來竟然奪取嫡子惠王的位置,“及惠王即位,奪其大臣園以為囿,故大夫邊伯等五人作亂,謀召燕、衛師,伐惠王。惠王奔溫,已居鄭之櫟。立釐王弟頹為王。樂及遍舞,鄭、虢君怒。四年,鄭與虢君伐殺王頹,復入惠王”(《史記·周本紀》)。不僅周王室破壞嫡長制,諸侯也是如此,魯惠公為長子息娶宋女為妻,因漂亮奪為己有,并生子允,立為太子,“息長,為娶于宋。宋女至而好,惠公奪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為夫人,以允為太子”。好在惠公去世時,允年少,息已攝政,才保住王位,是為魯隱公,“及惠公卒,為允少故,魯人共令息攝政,不言即位”。嫡長制的破壞,就是宗法制的破壞,必然導致朝綱解紐,政局不穩,還會削弱君權,使得君權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受到懷疑。

詭異的是,在分封君權弱化的同時,集中的君權卻在強化。春秋戰國時期,普遍認為分封的君權不合時宜,“昔者吳起教楚悼王以楚國之俗曰:‘大臣太重,封君太眾。若此,則上逼主而下虐民,此貧國弱兵之道也。不如使封君之子孫三世而收爵祿,絕減百吏之祿秩,損不急之枝官,以奉選練之士。’”(《韓非子·和氏》)要求建立中央集權和君主專制,法家給予了理論論證,韓非主張君權至上,“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執要,四方來效”(《韓非子·揚權》)。管子則指出,君主集權,政令統一,是最好的政治秩序,“天子出令于天下,諸侯受令于天子,大夫受令于君,子受令于父母,下聽其上,弟聽其兄,此至順矣”(《管子·君臣上》)。秦始皇統一中國,將法家理論付諸實踐,建立了君主專制的中央集權制度。當時,秦始皇與群臣商談更改皇朝的名號問題,丞相王綰、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都溜須拍馬,“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臣等昧死上尊號,王為泰皇。命為制,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秦始皇聽后決定,“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史記·秦始皇本紀》)。秦始皇積極踐行君主專制政治,“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貪于權勢至如此”。他還幻想皇權家族化,永遠據為己有,“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史記·秦始皇本紀》)

在官制方面,西周圍繞分封制建立了眾多的政府機構。周天子握有最高的政治、經濟、軍事、司法以及宗教祭祀方面的權力。輔佐周天子的是三公,即太傅、太師、太保。在三公之下由太宰總理朝政,具體分為民事、神事和王事三個職官系統。民事系統是“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馬、司空、司士、司寇。典司五眾”,司徒負責土地、人口以及耕種籍田等;司馬負責軍事、軍賦;司空負責百工、勞役;司寇與司士,負責刑獄司法等事務。神事系統是“天子建天官,先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典司六典”,負責宗教祭祀以及幫助周天子決策、制定誥命、發布文告和記錄歷史等事務。王事系統是“六府”“六工”,負責王室內部事務。六府負責府庫工作,“天子之六府,曰司土、司木、司水、司草、司器、司貨。典司六職”。六工負責制造器物,為天子服務,“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典制六材”(《禮記·曲禮下》)。地方諸侯的官制基本仿效王室,按照公、侯、伯、子、男的不同爵位,分別設有各自的職官系統。諸侯還要按照禮制的規定定期向周天子納貢、朝覲,乃至出兵征伐。

春秋戰國是官制變革時期。最終秦朝圍繞中央集權建立了一套以公卿為首、金字塔型的官僚機構和文官系統。皇帝是官僚機構的核心,中央層面設置三公九卿。三公是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各司其職,共同對皇帝負責。丞相是文官的首領,輔助皇帝,協理萬機;太尉是武官的首領,主管軍事國防;御史大夫為副丞相,協理國政,監督監察百官。九卿是奉常,負責宗廟禮儀;郎中令,掌管皇帝安全和傳達命令;衛尉,負責皇宮的警衛部隊;太仆,掌管皇宮的車馬儀仗;廷尉,負責司法和刑罰;典客,掌管少數民族地區事務;宗正,負責宗室親屬事務;治粟內史,掌管糧食糧倉;少府,負責為皇宮征收山海地澤之稅。地方層面是郡縣制,“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守治民,尉管兵,監負責監督官吏,類似于“三公”。郡以下設縣,置令、長。縣以下設鄉、亭,“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有秩、嗇夫、游徼”(《漢書·百官公卿表序》)。三老掌教化,嗇夫主訴訟,游徼禁盜賊。郡縣制替代分封制,有利于加強中央集權和君主專制。

客觀地說,秦王朝的官制與西周王朝在形式上雖然有著區別,在本質上卻沒有什么差異,都是為了履行統治和管理事務而設置相應的政府架構及其文官系統。兩者真正的差異不在于政府架構及其職權如何分配,而在于文官系統以及如何選人用人。錢穆認為:“一國的政權,究竟該交付與哪些人,這是第一義。至于政府內部各項職權之究應如何分配,這已屬第二義。”(8)西周王朝實行世卿世祿制,周天子或諸侯之下的貴族,世世代代,父死子繼,乃至卿大夫這樣的官員,都享有所封的土地及其賦稅收入。春秋戰國普遍推行變法運動,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廢除世卿世祿等貴族特權,改為按才能和功績選人用人。李悝變法要求根據“食有勞而祿有功”的原則,授予有功勞的人一定的職位和爵祿,取消那些無功于國家而又過著奢侈生活的人的世襲特權。商鞅變法是堅決廢除世卿世祿,“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實行論功行賞,按軍功大小授予相應的爵位,根據爵位的高低占有數量不等的田宅和臣妾,“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史記·商君列傳》)。變法沉重打擊了世卿世祿制,為建立中央集權的官僚制提供了前提條件。秦國的官僚制應運而生,初步形成了以薦舉、軍功為特色的官員選拔制度;各級官僚不世襲,主要憑借才能和功績由君主任命,并輔之以考績上計(9)和監督監察制度。春秋戰國的政治大變革尤其是文官系統的建立,從積極方面思考,就是為讀書人找到了一條人生出路,促進了社會階層流動,激發了社會的內生活力。對于學術思想而言,則是有利有弊,有利的是鼓勵年輕人讀書學習,可以為學術思想研究提供人才保證;不利的是形成了官本位傳統,為官從政優于學問學術,研究人與人的關系重于人與自然的關系,限制了學術思想的研究天地和想象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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