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姑

從二姑，為宣化里人從必達女，適趙璁。兩家皆田舍兒，曾不聞醮誡語①，乃其倡隨和睦，殆出天性，鄉鄰賢之。越六年，璁病且死，目其妻而不能言。二姑泣曰：“將毋以妾為念乎？當與君同穴耳。”于是璁目始瞑。二姑撫尸哭之屢絕，其姑力慰不解，誓以死殉。姑因囑一老婢密護之。二姑知姑意，為節哀。既葬璁舍東隅，朝夕持漿飯哭奠焉，聞者為之哽咽。未幾，私告其婢曰：“幸善視吾姑。吾夫待我瞑，瞑且旬日，今得以身與之，試黃泉，蓐螻蟻②，死無恨矣。”語畢，遂不復食。尋以他事詒婢出，即閉門，解其绖③，縊死室中。姑與婢破壁救之，無及矣。死之日，年才二十有四。其姑哭之慟，曰：“婦死吾兒也！”因舉其喪，與璁合葬。④

同穴之盟，不食其言，女中之荀息乎⑤！

【注釋】①醮，古代男子成年行冠禮，有醮醴之儀，大抵為簡單的訓戒之語。　　②試黃泉，蓐螻蟻，語出《戰國策·楚策》。蓐，以草為墊。此言愿下為蓐墊以為夫君抵御土下之螻蟻。　　③绖，喪服所系之腰帶。　　④此條采自明吳國倫《四烈傳》。　　⑤荀息，春秋時晉國人。晉獻公有子九人，聽驪姬之譖，太子申生自縊，重耳奔蒲，夷吾奔屈，然后盡逐群公子，惟驪姬之子奚齊及其娣之子卓子留于宮。獻公疾病，召荀息，使立奚齊。荀息應之曰：“臣竭盡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不濟，則以死繼之。”獻公薨，荀息立奚齊。里克使人殺之。荀息又立卓子，里克復殺卓子于朝，荀息死之。人以荀息有重諾之義，而后世論者多不以為然，以其所守之信小，而致晉國亂政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