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像“太陽那么亮”的燭火，杏子并不會瘋，只要她別問為什么。

這可以用仙法、神術、玄妙你不懂，來解釋。

很多有神教都是反對以物來配主的，就源于神怎么能被人所理解呢？

人理解的神永遠都是盲人摸象，甚至只是高維對低維的投影，人對神的任何具象都是褻瀆。

理解不了？那就對了，這就是神。

人神有別。

這是邱辰前世在特定成長環(huán)境下，所不能理解的思維方式。

反正當初他聽邱九斤說有修行者能御風而行后，事后他滿腦子都是受力分析、能量守恒，反倒是自己的三觀快把自己折磨瘋了。

眼見杏子只是贊嘆神奇，并無面露癲狂，邱辰收斂心神，又道：“你打開那扇門。”

杏子很聽話。

見到了“像太陽那么亮”的蠟燭后，她已經(jīng)開始學會了不那么震驚。

門的后面，是邱辰幻出的簡易廚房。

于是，在“神靈”的指點下，杏子見到了打個響指般一擰就會著火的神奇仙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黑色的寶貝中倒入了一種名為“油”的東西；哆哆嗦嗦加了一大堆神國才能有的香料，炒了一盤沒有加蔥花的炒蛋；再啪嗒一聲仙術般關閉了火焰。

很簡單的炒蛋，而且因為制作者根本不會“炒”這種奢侈到極點的用油來烹飪的方式，并不是很成功。

但杏子還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小半盤。

“這就是神國的食物??！我可以每天都吃，吃一百年、不，吃一千年都不會膩！”

神國，大抵是永生的吧？

一百年太少，千年還有些滋味。

“真好的神靈啊，我能把這些帶回去給爸爸媽媽嗎？”

邱辰不確定，這是不是第一次用“真好的”來作為神靈的前綴。

但他很確定，這半盤炒蛋肯定是不能“降世”的。

所以，杏子那小小的期待很快被駁的粉碎。

“不能。”

神靈并沒有解釋原因，杏子也沒敢追問。

短暫的沉默與尷尬。

有那么一瞬間，邱辰甚至有點緊張。

擔心是不是當初木雕小姐姐發(fā)現(xiàn)“食腐神國”無法建立后，準備搞這么一個虛擬的舊日神國？

說不定她的靈力修為極其強大，強大到可以愣生生以舊日為模版，造出來一個熟悉的世界。

最終把這方世界的凡人都拉入神國中，留下一群貴族武士自己玩？

你享受，我遭罪，我不玩了，去神國啦，自己玩吧。

不過這種不安，一閃而過。

踏過的第一節(jié)臺階時，人猿揖別，銅火翻燒的場景猶在。

莫名地堅信，她不會搞出這樣一個無需人間基礎的天國。

“小姑娘，如果你喜歡這樣的神國，你可以晚上再來?！?

“神國很大，還有很多你從未見過的神奇。但要記著，這一切不要對任何人講，包括你的爸爸媽媽?！?

“如果你違背了我的要求，我不會懲罰你，但也不會再響應你。”

杏子連連點頭。

她畢竟只是個小女孩。

邱辰說話的語氣，與其說是“神”，倒不如說像是個哄二胎妹妹的哥哥，沒有一絲神味兒。

但無所謂。

所謂的神味，杏子也肯定聽不懂。

邱辰?jīng)]有提到懲罰。

可其實，經(jīng)歷過這樣一個下午后，現(xiàn)實的一切，生活本身就已是一種懲罰。

一種叫人思之生畏的懲罰。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記著我的話?！?

聲音響過，杏子還想說點什么。

可再睜開眼，神國的一切已經(jīng)消失不見。

自己還坐在那個破院子里，旁邊是一對爛杏，屋子里仍有父親的咳嗽聲，母親仍然在不知道哪個叔叔那，發(fā)霉的潮濕味道依舊在院子里彌漫。

只是，那彌漫在腦中的、從未嘗過但卻如此真實的香蕉、橘子、還有油炒蛋的味道，告訴她這并不是夢。

“就算是夢，這么真，那么我就把白天當成夢、把夢里的當成真，不就好了？”

“神靈真能讓我也能修行嗎？”

她這樣想著，摸了摸那尊雕像，把之前供奉的那堆爛杏肉換掉，擺上了三個好杏。

…………

階梯上的神秘空間內(nèi)，邱辰惡趣味地幻出了一個黃金馬桶，當做椅子，自己坐在上面。

回味著剛才當“神”的感覺。

半拉破香蕉，一杯橘子水，一盞破點燈、一盤炒雞蛋，這就能讓一個人對“神國”深信不疑。

這感覺，著實有些……悲哀。

不過，真的很爽。

那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精神控制。

那種通過無微不至的關懷，讓社會地位低于自己的人產(chǎn)生一種無法離開的依賴感。

那種階層社會的變種，高位者通過一點恩惠便叫低位者心暖永銘的廉價善意。

確實挺爽的。

有點……像是養(yǎng)寵物。

小鳥兒、小松鼠、貓貓、狗狗。

用力搖了搖頭，像是腦袋里進了臟水，要用力甩出去一樣。

拍了拍自己半個臉頰，將這種一閃而過的略有些變態(tài)的快意拋諸腦后。

之前在他響應杏子的祈求時，萬年的回音仍在他耳邊回蕩，更多的知識涌入他的神海。

從那些永恒回音灌注的知識中，領悟了不少。

或許，他真的有辦法響應杏子的祈求，能夠讓她修煉。

不管怎么說，杏子是個很不錯的實驗對象。

領悟的知識讓邱辰確信，或許杏子會在邁過“能夠修煉”這個門檻的過程中，會瘋、會死、會爆。

但邱辰并沒有任何猶豫。

并且完全不想浪費精力，去問一問杏子自己個人的意志。

毫無意義。

某種意義上講，就這種修行者與凡人涇渭分明、人與人的差距比人與蛆都大的世界，凡人算不算人這都難說。

蛆多了，爬腳面上，還能惡心惡心人呢。這方世界的凡人，連惡心下修行者，似都難。

先成為人，再談什么個人的意志吧。

年幼的杏子如今就像一張白紙。

一張白紙好作畫。

已經(jīng)畫滿的畫布再去涂抹，那就難得多。

理清了思路后，邱辰的頭腦漸漸清晰起來。

之前臺階上下，木雕小姐姐灌輸給自己的知識不少，現(xiàn)在他急需詢問邱九斤一個關鍵問題，以便理解那些灌輸?shù)闹R。

從舊日神國中退出，邱辰直接將裝木雕的箱子從密室中拿出，就堆放在自己守孝的草廬中。

等到傍晚，稚童送飯，他便讓送飯的稚童叫邱九斤過來。

正忙著組織農(nóng)夫收割公田的邱九斤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滿頭大汗地跑來。

“老爺，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邱辰揉了揉鼻梁眼角，滿臉都是疲憊。

這不是他作偽，而是維系舊日神國里一個房間的場景，縱有素材，也消耗了他極多精氣靈力。

眼看著邱辰如此模樣，邱九斤嚇了一大跳。

“老爺，修煉一事不可急于求成啊。老爺可是修煉過度，耗盡了靈力？”

邱辰不置可否，問道：“可有什么能夠快速補充靈力消耗的東西？”

這不是因為他的靈力消耗過度。

而是因為木雕小姐姐灌輸?shù)哪切┲R里，這種快速補充靈力消耗的東西，是他這個“神”還能不能繼續(xù)裝下去的關鍵道具。

這破世界，若有祈求，百有九十九，都是凡人祈求能夠修煉的。

這都不用想。

木雕小姐姐灌注的知識里，確實有一種奇葩的方式，能夠讓凡人可以修煉。

而這種能夠快速補充靈力消耗的東西，就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