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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臨陣

  • 舊日碎片
  • 望舒慕羲和
  • 3149字
  • 2024-08-08 23:58:00

邱辰知道,這是他所在諸侯國的戰車御獸,其名麟獸,非是凡物,身有麒麟血脈。

但非諸侯不得以麒麟為駕,下級貴族只能用這種有一定麒麟血脈的御獸。

封君諸侯所用的戰車,比村社用的要大,一般都是三麟獸或者雙麟獸。

不但大,甲也厚的多。

一般武士會養一頭麟獸,冬季演武或者出征作戰的時候,要和諸侯國內的其余武士豢養的麟獸組成車組。

麟獸吃東西很挑剔,且食量頗大,因此一般都是分開養育。

養育麟獸,也是村社農夫要履行的義務,要專門準備出田畝種植麟獸喜歡的食料。

或曰:使麒麟可得羈而系兮,又何以異虖犬羊?

此獸頗傲,故而不配鞍羈,而是用特殊方式連接。

當然,村社所用的一般戰車,也不是村社自己能生產的,上級貴族掌握著制造符文戰車的秘術,作為賞賜賜予下級。

君子諸藝中的御車技巧,自也不是操控駑馬凡驥,需要和麟獸建立緊密的聯系。

平日演練,御車技藝,也要靠麟獸。操控凡品騏驥,與操控麟獸的技巧,并不通用。

冬季演武合戰的時候,誰的御車技巧更好,職稱可評車長。

同車組里,二三麟獸,也是獸隨主貴,車長的麟獸就是車組麟獸里的頭領。

麟獸為獸,那是相對修行者而言的。

對于凡人,自是眼高于頂。故而邱九斤要拜謝行禮,才能讓麟獸絡合戰車。

此次巡視,邱九斤作為近侍,負責御車。

其中技巧,肯定遠不如受過正規貴族教育的修行者,但好在麟獸神駿非凡,大部分情況下也會做出正確的反應,故而也能湊合著。

待一切準備停當后,邱九斤先請邱辰登車。

待邱辰上車后,他才能上車。

邱辰上車前,示好樣地拍了拍麟獸的肋。這麟獸抖了抖身體,用尾巴掃了下被邱辰拍過的地方,倒也沒有太多的不滿表示。

上了車,邱辰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確保都已齊備。

一身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由他父親傳承給他的戰甲,還算貼身。

一支接近一丈半的矛,放在站位的旁邊,上面掛著一面三角小旗。

一支短劍,懸在腰間。

手中持弓,腰間是箭袋。

這是此時大部分武士的標準打扮,邱辰稍微特殊的地方,就是身上掛了個跟子彈帶似的物件。

十枚玉韘,用長繩索拴在上面,方便隨時取用。

待他站好,邱九斤這才走到戰車前,又對著麟獸躬身行禮。

“我乃凡夫,不敢稱御。只是替主人傳遞意圖。”

如是再三,這才登車。

后面的十三侍從甲兵,步行跟在戰車后面,緩緩前行。

車輪兮轔轔,御獸兮蕭蕭。

戰車一行,一股說不出的肅殺感,頓時籠罩在邱辰身邊。

仿佛,后面侍從甲兵的步伐,與戰車的隆隆,形成了某種玄妙共鳴,似乎能壓制住人的膽怯。

也可能井田陣法,其溝渠地壟,車轍林木,都是一個有機整體,自發響應。

邱辰并不膽怯,只是內心略有些緊張,手指不停地把玩著一枚玉韘。

時而勾在拇指上,轉玩一會,又用食指將其撥下握在掌心。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可能的混沌邪祟。

之前只是聽說,不曾真見,如今真在眼前,心中難免惴惴。

然而走了好一陣,也并未發現什么異常,正當邱辰剛要將心情放松,猛地感覺到四周的氣氛有些不對。

隱約間,仿佛有一股海腥味從地底冒出。

接著,附近的地面迅速濕潤,原本干燥的地面,像是被水泡發的面團樣,綿軟陷人。

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是感覺到戰車的行動都受到了限制,麟獸奮蹄,想要從這些泥濘中跑開。

身后的甲兵侍從也有些慌亂,有過經驗的邱九斤剛要說點什么,穩下心神的邱辰已經將矛旗一揮。

接受過的貴族教育,如同公式般在他的腦海中閃過,思路頓時清晰。

隨著矛旗揮舞,靈力激發,形成某種聯動。

原本慌亂的侍從甲兵,常年演武練陣,幾乎也是下意識地隨著矛旗和靈力的牽引,用手中的槌,敲擊盾牌。

敲擊的極有節奏,口中亦發出追隨節奏的荷荷叫聲。

戰車上的邱辰,頌念《陽烈》之詩,正與后面的敲擊聲相合。

這種頌詩與身后的敲擊聲,都是簡化版。

但取其精魂,仍舊有效。

戰吼如唱,盾擊如節,其形雖簡,其意仍現。

歌頌太陽炙烈,叫黑暗、潮濕、泥濘、霉菌都無所遁形的詩文一唱,那股海腥味頓時消散,剛才面團般的地面也重又恢復了堅實。

泥濘消散的同時,遠處傳來一陣戰鼓聲。

聲如海潮,一浪高過一浪,甚至前一浪還未消散,后一浪其勢更大,呼嘯而來。

雷雷之音,若錘擊肋,竟似要把人的心從腹中拍碎。

邱辰再揮矛旗,靈力催動,后面眾人敲擊節奏頓變,他亦頌《晏瀆》之曲。

一時間,天地昏暗,似有數萬人在圣王指揮下,面對濤濤欲決的大河,阻浪滯波。

浪高潮大,湍流轟轟,竟似壓的岸邊眾人的呼喊都化作潮鳴。

然而,隨著晏瀆律起,眾志成城,竟比金石。

濤聲轟鳴,卻無法再進一步,那種仿佛要將心臟擊碎的爆鳴,淡淡化散為一道道微如將海螺籠在耳邊的回響。

邱辰舉目望去,靈力加持下,遠處四五百丈外的龜車清晰可見。

邱九斤此時也知道,必是遇到了敵人,連忙將一只勾掛在車旁的隼鳥放開。

隼鳥脫樊,振翅而飛,轉眼不見了蹤影。

這是向上級封君求救的信號,只是來回需要時間。

“老爺,既有敵人,又是有備而來,我們趕緊撤回村社固守。隼鳥已飛,只要固守一日,封君必會派人來援。”

他知道邱辰才剛修煉不久,擔心不敵,給出了看似正確的建議。

然而,連續兩次用教科書里的“解題”手段破解了對面的伏擊后,邱辰再無之前的慌亂。

覺得不過如此。

只道圣王手段,果有玄妙之處。

遇事時候,仿佛本能一般,無需過多思考,如何應對,頓時浮現。

一旦不再慌亂,舊日神國中為杏子構擬“世界”所練就的細膩思索與神魂強橫,讓邱辰很快做出了判斷。

他壓根不答邱九斤的建議,而是一邊勾起玉韘,一邊大聲呼和叫身后侍從甲兵都聽到他的聲音。

“莫慌!”

“昨日三童丟失,當是這些人所為。”

“他們若真有本事,昨夜便可直攻村社。可昨夜平靜如常,可見對面本事稀松平常,竟不敢強攻,只敢在此埋伏。有何可怕?”

“我看他們也不過是先聲奪人,嚇嚇我們,叫我們逃走。我們若逃,他們就追,反倒遂了他們心思。此時逃走,反倒死得快。”

“你們只聽我號令,散開結陣,我自取他們狗頭!”

三言兩語間,說的眾人心服口服,心想老爺說得對,若是真有大本事,趁夜攻入村社即可,何必等到今日?

況且撤退逃走,老爺有麟獸加持,跑的快。我們怎么辦?

更有人想到前些日子的收割場景,心道老爺那是才剛修煉就得天授的人,當日蓐收割麥場景宏大,老爺必有大本事。

在這些人的認知里,收割麥子是力量的體現,戰爭也是力量的體現。

對于難以理解的場景統稱為玄妙力量,自也在想法里弱化了殺人技和生產技的區別。

信心頓增。

伴著邱辰的號令,眾人守住本心,不再慌亂,按照陣法,各自散開。

他們與邱辰的矛旗有感應,散開后陣法依舊可行。

說話間,邱辰的手指已經勾弦,幾個呼吸間,靈力順著玉韘上的符文流淌,如同點燃火藥的星火。

弓身上,搭的是一支鷹羽箭。

伴隨玉韘靈力的激發,這支鷹羽箭在箭桿的撓動中,瞬間不見。

玄凡有別。

靈箭并不是凡間那種遵循物理規律的軌跡。

而是在撓動的片刻,像是掀開了某種空間,消失不見。

瞬間,鷹羽箭已在數百丈外再度浮現。

蒼鷹啄兔,散出一陣清鳴。

這一箭,不是朝著對面龜龜戰車上的莫利射去的,亦不是朝著戰車、或者御手。

而是,射向了一個誰都沒想到的方向。

對面戰車后催動陣法的那些輔兵。

從教科書上教授的技巧而言,這是錯誤典范。

輔兵,不值得浪費靈力,在相距幾百丈外的地方射出一箭。

但邱辰就是這么做了。

在射出第一箭后,他呼和一聲,邱九斤隨聲而動,操控戰車,朝著側面疾馳沖去。

既像是要繞圈子,去襲殺那些侍從甲士。

又像是試圖以麟獸的快速優勢,繞到對面龜車的后面,繞后狗斗,避開龜車看起來就厚重的正面殼甲。

沖擊的瞬間,邱辰彈開了第一枚玉韘,將第二枚玉韘勾在拇指,再度引弦。

電光火石間,鷹羽箭已然落下。

跟在莫利戰車后面的一名魚鱗甲士,噗的一聲倒地。

鷹羽箭消散,魚鱗甲士如同被蒼鷹利爪抓過的魚。

肩膀處血肉模糊,眼睛被徹底抓碎。

腹部更是被利爪剖開,腸子散落一地,青紫蠕動,斷成數節。

尚未全死的軀體,涌出一股血和黏液,在地上翻滾滑膩。

龜龜戰車上,莫利手指一彈,一枚短魚叉躍入掌心,曲指成攥。

回頭看了眼那個被射中的族人,莫利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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