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陽當空。
一陣秋風掠過山川河流,來到山河環抱下的秦都,這個寧靜而又祥和的日子迎來了秦穆公的一場壽辰。
由于某些原因,這一場壽宴并沒有安排在秦伯府內,而是設在秦都南郊一處風景秀麗的山坡上。這里風和日麗,視野開闊,前面便是大名鼎鼎的渭水。
此時山坡上,彩旗飄揚,更有絲錦裹樹。
壽宴的會場搭建在山坡一片十分開闊的草地上,四周以精致的竹籬笆和木柵欄圍起,既顯古樸又不失莊重。
這里已經準備了各式各樣的珍饈佳肴,香氣四溢。
按照等級排列的席位,每一席都鋪設著柔軟的絲綢坐墊,上面繡著精美的圖案,案上則是紛紛擺上佳肴。
秦穆公身穿周朝傳統爵服,整個人神采奕奕地坐在上方,目光溫和而深邃,掃視著下方的賓客,心中滿是感慨與欣慰。
自從他繼任秦國國君的位置以來,雖然國內和周邊都有許多威脅沒有解決,但國力比兄長托付自己時已經有所增長。
特別獲得晉國的河西五城,既擴大了秦國的領土,亦向東成功邁向一大步,將來未必不能稱霸于中原。
秦穆姬相伴于一側,今日同樣是盛裝出席,顯得十分的雍容華貴。
隨著一陣悠揚的鐘鼓聲響起,賓客們紛紛入場。
他們每個人幾乎都身著華服,面帶笑容,緩緩而來并呈上一份賀禮。
梁國和芮國的使團成員攜重禮而來,秦室公族的重要成員到場,秦國大貴族、士大夫和大將同樣出席,一起為秦穆公祝壽。
大家所贈的物品以青銅器為主,這個時代的青銅既是通行于各諸侯國的貨幣,亦是時下各種器件的最頂級材料。
“此駿馬乃今年馬市之最,今送于公,祝公大吉!”華山博的壽禮早已經準備妥當,牽著一匹掛著彩球的駿馬到來。
“好駿的馬!”
“此等色澤難得一見!”
“美哉,當是千里駒也!”
……
在場的賓客看到這馬的品相后,不由得紛紛點頭稱贊。
大家自然都是人精,如今已經知曉華山博即將成為秦穆公的女婿,自然是要趁早給人家留下好印象,將來找人家辦事才會更方便。
“華山博,據我所知,正是因為此馬,你才摔斷腿的吧!如此傷主之馬,何以言吉,此當為不祥之馬?”梁白已經入席,此刻站出來直接拆臺道。
這……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倒不是全部的人都知道這一場意外事故,但看到這位梁國公孫直接拆華山博的臺,還是稍微感到了詫異。
雖然梁白是梁室嫡系,將來很可能是梁國國君,但梁國終究是一個小國。如此不給這位秦國女婿面子,只能說是少年傲氣所致。
“梁白,你此話有三處錯誤!一則我非馬主,此馬買下之時,便已經決定是要轉贈于公!二則名馬傷吾,乃因吾不能駕馭名馬,與不祥無關!三則是我此腿,雖是摔馬所傷,但真兇非馬而是人,你應當已經知曉!”華山博拍了拍自己的廢腿,眼睛閃過一抹憎恨道。
原本一切都是順順當當的,結果因為那個可恨的晉國公子,不僅打亂自己的整體計劃,而且還被廢了一條腿。
“我當時還沒有來到秦都,亦沒有在現場,我怎么會知曉?只是聽聞此馬膽小如鼠,此馬又讓你摔落受傷,所以我聽聞此事便覺得是一匹不吉之馬。今你要以禮贈于公,這多少有些不合適吧?”梁白并沒有就此罷手,而是故意裝糊涂道。
其實真要深究起來的話,這匹馬確確實實是有些不妥,并不適合用作賀壽之禮。
正當其他人紛紛點頭的時候,秦穆姬搶先開口道:“此馬甚美,本夫人看著亦是喜歡非常!既是馬市之最,又是華山博所贈,此為佳禮,公自收笑納!”
在說到最后的時候,亦是向著秦穆公投去甜甜的笑容。
秦穆公原本不覺得這匹駙馬有什么問題,但經梁白這么提醒,發現這匹馬確實不吉,心里頓時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只是聽到自己夫人的話后,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秦穆公心里已經盤算如何安排此馬,反正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坐騎:“博之美意,自當收納!”
“我亦是提醒一二,并無惡意!公若是要用馬,梁國此次所贈四匹良駒不輸于博,故請慎之!”梁白不怕得罪于人,顯得大大方方地推薦自己所贈之馬道。
此次他們梁國在意跟秦國深度綁定,所以此次的賀禮是下大價錢。
華山博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氣,只是想到等會有自己閃亮全場的機會,于是便拄著拐杖走向了自己的席位。
早前他痛恨質子圉,而今自然是要多加一人了,不過注意到梁白身邊的那位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
贏瀛今日盛裝出席,整個人少了平日的活潑,臉上略施粉黛,特別身上散著芳香,端坐那里彰顯著一份與生俱來般的高貴。
特別她的身材盡管很高大,該瘦的地方瘦,該肥的地方肥,那雙眼睛更是一股嫵媚,這位梁國第一美人竟然不輸于秦穆公的掌上明珠弄玉。
此后又是陸續來人,紛紛送上自己的一份賀禮,其中一把鋒利的青銅劍讓秦穆公是愛不釋手。
“此為何物?”
“看著像是木炭!”
“自信點,那就是木炭!”
……
在質子圉帶著禮品進來的時候,大家紛紛望向林牧手上捧著一個托盤,而托盤之上是整整齊齊的黑色之物。
若說質子圉攜帶的黑木炭跟尋常黑木灰有何區別,那就是這些木炭看起來更加的整齊,而且那切面的紋路看著更上檔次。
秦穆姬看到質子圉帶著黑炭出現,當即嘲諷地道:“圉,咱秦國地大博物,黑炭雖少,但公府并不缺!”
盡管秦國沒有其他諸侯國的制窯燒炭的技術,但木炭并非是稀缺之物,而且今天要過冬的黑木炭早已經從齊國采購。
在秦穆姬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在場秦室公族微微挺直腰桿,顯得十分驕傲地望向質子圉。
“此非黑炭,而是白炭!近期每每想妹妹蒙受之冤,又憶晉時父母所教制窯之法,于是潛心于制炭,果得白炭!”質子圉進行糾正,然后發出一番感慨道。
上次的玉簫失竊案已經正式結案,那是公主弄玉身邊侍女的監守自盜,跟晉國公主姬妾并沒有任何關系。
雖然秦室是想要淡化姬妾差點跳井的影響,但八卦之心人人有之,所以這個事情注定不可能封鎖下來。
現在質子圉借著白炭,無疑是讓這個事情火上添油,甚至成為各個諸侯國今年的熱門話題榜。
咦?
公孫枝等人聽到質子圉這個論調,在確信質子圉所攜帶的就是黑木炭后,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
秦穆姬像是揪到質子圉的小辮子般,當即進行譏笑道:“圉,你是患了眼疾不成,你這分明就是黑炭。”
“這正是白炭的神奇之處,初時為黑,但燒之為白,請看!”質子圉已經早有準備,當即給了林牧一個眼色。
其實白炭的制作工序僅僅是多一個步驟,但白炭會變得更加耐燒。
質子圉之所以選擇制作白炭,一方面是這里附近有大量硬闊葉的榆科樹,這是燒制白炭的天然材料,一方面則是考慮到了稀缺性。
白炭并不是很多人所想的白色木炭,而是白炭在熄火過程中與空氣接觸進行煅燒,其外部被氧化,所以生成的白色灰附在木炭上,因此而得名。
“諸位請看!”林牧在進來前便已經點燃了白炭,此刻將白炭燃燒的一面展示,上面的白色灰顯得清晰可見。
“奇哉!”
“白若雪,好炭!”
“不知此炭與黑炭功效如何?”
……
在場的貴賓看著如此神奇的一幕,亦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甚至有秦室公族的老者上前愛不釋手地查看。
“此炭名昭雪,今送一車于公,祝公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質子圉有意借機打響白炭的名頭,于是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