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很配合的露出思索和感興趣的表情，接著意味深長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么我斗膽猜測陛下沒有像先帝一樣，對犯錯的公主仁慈。”

“那個和晉安公主私通的人死罪難逃。”

“晉安公主會被嚴懲。韋家不識禮數和大體，恐怕也沒好果子吃。”

看到辯機一臉驚愕，狄仁杰笑道：“看來我猜對了。”

辯機不由得在心里豎起大拇指，他訕訕道：“你猜到了不奇怪。”

他話音一轉，“都以為陛下是仁孝之人，可沒人知道今天陛下是有多么生氣。這樣的處置不奇怪，褚公都沒出言相勸。”

“哦？”對李治和辯機、李漱、武媚娘幾人今天的驚天妙計并不知情的狄仁杰顯然聽懂了些什么。

他問道：“看來另有隱情。”

辯機笑了笑，沒解釋。

狄仁杰并沒有追問，而是背著手在屋里走來走去，道：“你不覺得韋家今天有些不對嗎？”

辯機點點頭，“是有些不對，我從感業寺離開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漱兒也是這么認為的。”

“以你之才，有何獨到的見解？”他又問。

狄仁杰若有所思，依然來回踱著步。

“陛下怎么處置韋家？”

辯機苦笑著答道：“流放嶺南。”

“什么？”狄仁杰很是驚訝，他猜到李治會斥責韋家，沒猜到竟然是這么嚴重的處罰。

看來今天的事另有隱情。他心中這樣想著，停住了腳步，仔細盯了辯機幾眼，奮力思索。

“別想了。”辯機再度苦笑著說道：“你猜不到的，我也不能說。你就想想韋家為什么要這么做吧。”

狄仁杰緊繃著臉，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后，緩緩說道：“韋家是長安與城南杜家齊名的望族。家中不缺才慧之人，不應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陛下從此惡了韋家。”

“即使要出口惡氣的話，怎么會如此魯莽？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是啊。”辯機附和道：“到底是為什么？”

兩人陷入了沉思。

未多時，狄仁杰“嘶”的一聲，道：“不對，不對。”

“這件事有李恪的影子。”

辯機渾身一顫，忽然間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喃喃道：“應該是這樣，沒錯。”

“我得去提審韋思安！”他快速說道：“這件事沒那么簡單，我就說李恪今天怎么會沉得住氣，不做點什么。”

“他參與的事情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狄仁杰很認可辯機的說法，“相關案宗，我今天看完了。我認為，李恪一直就在長安城里，哪里也沒去。”

“他對一切消息都很了解，長安城里有人向他傳遞消息。他并不是在躲藏，而是隱藏起來了。”

“那大軍到安州、鄜州、虢州撲了個空......”辯機皺著眉頭，這也是個奇怪的問題。

“也是有人先于朝廷泄露了消息，動作比我們還快。”

“這個泄密的人位置很高，且和李恪是一條船上的。”

“得好好找找，應該有線索。”

他瞬間想到了很多。

“朝廷居于高位的人可不少。而且政令是一層一層傳達，每個經手的人都有透露消息出去的可能性。”

“你要怎么找？”狄仁杰似笑非笑說道。

辯機不說話了，停頓了幾息，支支吾吾道：“我去提審韋思安，一起？”

“不必了。”狄仁杰擺擺手，“這只是猜測，明面上這件事是皇族的家事，陛下并沒有命我參與。我貿然同你一起，有些不妥。”

“你到時候悄悄把案宗給我看看就行了。”

“明白。”辯機會心一笑，這個狄仁杰越來越像自己的軍師了。

“那我先告辭了。”

狄仁杰微微點頭，“去吧。”

辯機剛離開狄仁杰暫住的宅子，就在平康坊的巷子里碰見了兩名行色匆匆的內侍省宦官。

“唐少卿，終于找到您了。”

“怎么了這是？”看到兩宦官驚喜不已，辯機嘗試著問道：“可是陛下找我？”

“唐少卿料事如神。”宦官笑的很開心，又催道：“陛下喚您進宮，請隨奴一起。”

“嗯，好。”

辯機只得放下暫時提審韋思安的想法，現在的韋家想必亂成了一團。好在李治沒抄家，不然情況更差。

即將要被貶到連州的韋思安這會可是哪里都不敢去的，只能乖乖在家等著，收拾細軟。當然，也能犧牲一切香火情嘗試找人去勸說李治改變想法。

跟隨兩宦官入了宮，李治屏退左右，只余辯機與他相對而坐。

現在李治與辯機密談再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而盡可能隱蔽了，太極宮處處皆可。

“是不是覺得朕今天做的有些過？你們都覺得很意外？”

剛坐好，李治就如此問道，一下把辯機給整不會了。

“實話實說，大膽說。”李治又笑著提醒了一句。

李治都這么說了，辯機只得照做，他硬著頭皮道：“那臣就直說了。”

“說吧。”

辯機垂下頭輕輕道：“臣看大家的意思，是覺得陛下有些嚴厲，不夠仁慈，再怎么說，晉安公主也是您的妹妹——”

“妹妹？”李治重重拍了下桌子，呵斥道：“她眼里有我這個哥哥嗎？平日里就罷了，我就當她任性。今天是什么日子？”

“罔顧國之大義，無君臣之心。還惹得韋家前來要挾朕，差點壞了朕的大事！”

他聲音更加洪亮，“若引起媚娘之事敗露，朕要把韋家挫骨揚灰。”

“所以。”李治語氣又緩和了下來，看著辯機道：“你覺得朕做的過分嗎？”

“不過分。”辯機不假思索道。

“那你又知為何這會喚你來見朕？”

“這個.......”辯機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選擇裝不知道。

于是，他恭敬答道：“臣愚笨，不知。”

辯機認為應該是這會兒功夫，就有大臣進宮求情了，既有為晉安公主的，也有幫韋家說話的。

幫晉安的應該是皇族，兔死狐悲，誰也保不準甚至說也有和晉安類似的行為，今天李治開了個這樣的頭，以后有類似的怎么處置？

堂堂皇族，偷個情還能把爵位給搞沒了?

而為韋家求情的要不是和韋家有莫逆之交的大臣，要不就是同為世家大族的德高望重之人，同氣連枝之下，肯定要為韋家說話。

明明是受傷的一方，竟然因為先告了狀而落得個遠貶嶺南的下場？

沒道理的。

至于宋宇，萬死也難辭其咎。

這些人動作真快啊。

李治看到辯機回答不知道，有些失望。

他沉默了一小會，輕輕說道：“朕與媚娘相見后，頓覺美妙至極，朕離不開她。時間太過短暫，朕現在還在懷念。”

“所以。”

“你要想個辦法，朕要迎媚娘出寺，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