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殿里，以韋思安為首的韋家一干人跪在地上，還加上了那個被五花大綁和晉安私通的年輕人，叫做宋宇。

晉安公主倒沒有跪著，而是在一旁站著，她昂著頭，斜眼瞪著韋思安。

李治坐在最上方，左側(cè)坐著褚遂良，右側(cè)是一滿頭白發(fā)的老頭，乃宗正寺卿李博乂。辯機也在下方站著，不過放了把椅子，他想坐就坐。

“事情經(jīng)過我都知道了。”李治臉色陰沉，他是真的不想管這攤子爛事，由不得不管，誰讓他是皇帝呢。

剛才他分別聽了韋思安、那嚇得一直發(fā)抖的宋宇，還有晉安公主的言語，心中已有了大概。

三人所說的沒有什么出入，事實很清晰也很簡單，也就是晉安公主稱病不參加法事，與年輕情郎在府邸私通。

“博乂叔，你的意思是？”李治問道。

隴西王李博乂，乃李淵二哥李湛的兒子，和李愔很相似，貪圖享樂，不學無術(shù)，沒有絲毫從政帶兵之才。李治繼位后，因李博乂在皇族里輩分相當高，就拜其為宗正寺卿，管理皇族一切事務(wù)。

李治現(xiàn)在問李博乂只不過是走個流程，他知道這個叔叔是蹦不出來什么話的。事實上，剛才他在問話的時候，就看到了李博乂在打瞌睡。

李博乂懶洋洋答道：“按照大唐律法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不過......”他話音一轉(zhuǎn)，又道：“全憑陛下裁定為準。”

熟悉的風格，說了等于沒說。

李治早有預(yù)料，點了點頭，看向褚遂良，“褚公呢？”

褚遂良面無表情道：“臣認為，按照祖制即可。”

祖制，指的就是以前李世民處理的辦法。對于和公主通奸奸夫，肯定是殺了。和永嘉公主有染的楊豫之，在李世民的默許下，被永嘉駙馬竇奉節(jié)活活打死。當初的辯機，也是被李世民下旨腰斬。

而對于犯錯的公主，也不過是批評、禁足，亦或者削部分封邑。

李治沒吭聲，倒是被綁著的宋宇明白了什么，他驚恐大喊道：“陛下，求開恩啊，小臣迫于無奈，是公主勾引的我——”

“啪！”

一名韋氏子弟一巴掌抽過去，叱道：“住嘴！”

宋宇的嘴角溢出鮮血，乖乖閉上了嘴。

“韋思安。”李治平靜望向韋思安，問道：“你想讓朕如何處罰？”

“臣不敢妄言！”韋思安磕著頭，道：“全憑陛下發(fā)落，以陛下之英明，臣及韋家絕無怨言。”

“你指的是你們這一支還是整個京兆韋氏？”李治瞇眼道。

韋思安大驚，立刻惶恐道：“臣失言，臣只單說臣一家老小。”

李治的話中有話，韋思安說的沒怨言，實際是暗示李治只有處置的讓人心服口服，韋家才無怨言。

而李治是不愿意被要挾的，他反而問道韋思安代表的是他這一房、一家還是整個韋氏，那今日這件事的分量就不同了。

李治沒再搭理韋思安，又看向晉安公主，道：“十五娘，你有什么話想說？”

晉安公主倒是收斂了起輕浮，她覺得一向仁善的九哥今日有些不對勁。于是，她低下頭，跪了下去，道：“我有損皇室臉面，我認錯，任憑九郎發(fā)落。”

這下，殿里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剛進殿的時候，她可是笑嘻嘻、不怎么在乎的樣子，像是篤定李治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沒想到，短短一會兒功夫，晉安公主就變了態(tài)度。

辯機覺得晉安公主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定然是看到李治臉色很難看，才認慫。

“既然這樣。”李治沒有遲疑，干脆利落宣布了他的處置決定。

“宋宇！大逆不道，罪孽深重。”

“腰斬！”

“晉安！敗壞門風，有損私德，惹天下恥笑！”

“削除宗籍，廢為庶人！”

“韋思安！早知這等齷齪之事，隱瞞不報。選在國喪大禮期間，糾集多人，公然宣之于眾，名為求朕主持公道，實為羞辱朕之李氏！”

“不尊國公，不識大體，目無君臣！”

“韋氏韋永安一家老小，謫連州！”

說完，不等目瞪口呆的眾人說什么，李治再甩下一句話，“褚公，將朕之言擬旨，昭告天下！宗正寺、大理寺盡快去做！”

褚遂良愣了一下，連忙道：“臣遵旨。”

這時，李治已經(jīng)起身了，他看也沒看任何人一眼，邁步離開。

回過神的晉安公主、韋氏眾人、宋宇才回過神來，開始呼天喊地，懇求李治收回成命，李治遠去的背影并沒有任何停頓。

有人想要追上李治說些什么，被一旁的千牛衛(wèi)死死攔住。

“都老實點！”辯機喊了一嗓子，冷笑道：“瞧瞧你們干的好事，不要鬧騰了，等陛下氣消了，或許有轉(zhuǎn)機。”

“都帶走。”褚遂良也冷冷說了一聲。

......

當辯機忙完這件事，出了宮準備回李漱的公主府時，覺得不妥。自姜離薇回京后，他就暫時搬回永興坊了。

止住了前去看看李漱的腳怎么樣的沖動，他決定先去平康坊找狄仁杰。

這幾日，狄仁杰在平康坊附近暫時租了個房子，方便和狄知遜走動。

狄仁杰死活不肯同意狄知遜為他張羅婚配的想法，導致狄知遜被氣得不輕。因此，狄知遜打算等狄仁杰被授予門蔭后就離開長安回夔州。

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他給夫人盧氏去了封信，要求盧氏盡快趕到長安，親自勸說狄仁杰。

狄知遜常年外地為官，很少居并州，狄仁杰由知書達理的盧氏拉扯大，她自小對狄仁杰疼愛有加，狄仁杰對其非常敬重。狄知遜想的是，盧氏的話，狄仁杰不敢不聽。

“仁杰，你怎么又在看書？不去你父親那坐坐？”辯機到了狄仁杰住的房子，笑著問道。

他是知道狄仁杰被狄知遜催婚這件事的，狄仁杰和他吐槽過一嘴。

“阿爺見到我就來氣，我還是不去為妙。等他準備離開長安時，前去送行就好了。”

狄仁杰無奈回答完，放下書，又看向辯機問道：“怎么處置的？”

他自然問的是李治怎么處置晉安公主與韋家之事。在韋思安帶人捉拿宋宇前往大慈恩寺后，整個長安城就傳開了這件風流事。

這會，平康坊里正談?wù)摰钠饎牛聹y李治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只是，所有人都應(yīng)該猜錯了，李治的責罰毫無疑問是頂格中的頂格，僅次于脅從謀逆之罪了。

皇族被廢為庶人，往往是牽連進了謀反案才會發(fā)生的事。

辯機神秘兮兮道：“關(guān)于這件事，我正好有問題請教你。不過呢，在此之前，你先猜猜陛下怎么處理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