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對方遞來的鹿肉,上面還精心用調料腌制過,看的出烤制十分用心。
咬一口,滿嘴滋油,肉香在草果香料的烘托下,沒有血腥味,反倒有一股自然木香,肉質也是十分勁道。
鄭逸吃肉與旁人閑聊,才知道他們乃是‘淮南道’人,只因‘淮南道’白蓮作亂,當地官兵鎮壓與之爆發血腥爭斗,這才不辭辛苦來‘南粵道’收購療傷草藥。
至于那五位道士,他們則是以隨行護衛敷衍過去。
畢竟吃人嘴短,鄭逸面對對方熱情,也不好過深探究。
只是對方話里話外漏洞太多,實在讓人起疑。
先不說草藥救急,他們駕駛馬車還沒自己悠哉騎驢快;光是他們在此地打獵八頭狍子,他們八九人吃,未免也太多了吧。
還是說此地狍子已經多到隨意就能打獵到了?
鄭逸也是剛坐下才發現他們升起兩個火堆,竟然烤著八頭狍子。
鄭逸腦子第一個念頭就是遇見偷獵的了,可放眼望去,這些狍子頭頂鹿角都沒摘取,哪個偷獵的不取鹿角的?
而且地上鹿皮也是剝去丟在一旁不要,怎么看也不像為此而來。
并且有一點讓鄭逸心中疑慮,那就是一路過來,貌似沒聞到一絲血腥味,
莫說鹿肉上不見一點血腥,就連地上那攤子皮毛,也沾不上一絲血跡,八頭狍子的血貌似都被抽了干凈。
與那胖商人聊上幾句后,鄭逸撕下一塊肉,在眾人注視下來到那伙師徒旁邊坐下。
他們武人與此商隊貌似并不和睦,五人圍坐在火堆旁,只是默默吃著烤肉。
“道友失禮了。”
鄭逸也不等對方答應,竟直接坐在其一名弟子身邊。
“貧道‘玄機’,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凌光。”
中年道人惜字如金,對鄭逸談不上熱情,也不那么排斥,只是那種冷漠的態度卻是讓人不舒服。
氣氛一時陷入沉寂。
這時旁邊一弟子出言將氣氛稍稍調節。
“玄機道長勿怪,師父他本就不善言辭,而近日又遇上些煩心事。”
鄭逸與開口說話的弟子對視,對方穿著也是簡單衣袍,胸口繡著一個‘風’字,面容中正,身形也較為高大,看似給人一種極為穩重的感覺。
這時鄭逸才發現,這四名弟子心口都繡有一字,分別是‘風雨雷電’字樣。
想來是他們的外號了,而這個風可能就是他們四人的大師兄。
“原來如此,貧道近來也是霉運連連,世道艱難啊!”
鄭逸邊說著,眼睛卻時刻沒有停歇過,在五人身上游移不止。
這五人也是奇怪,為首師父是個呆子,不喜言語,而四個名字奇怪的弟子則是一高一瘦,一矮一胖。
除了大師兄外放些,其余似乎都與師父有些相似,也不搭理鄭逸,就埋頭吃著烤肉。
“道長此行是要去哪?”
風之前在官道時就注意到鄭逸,只是沒想還會碰見,心中起了十分警惕。
“左縣。”
“去左縣做甚?”
“殺人!”
“殺誰?”
“做亂山匪!”
“道長大義!”
“......”
二人你問一句,我答一句,竟然有一絲默契。
“那你們呢?去哪?”
“淮南道。”
“去淮南道做甚?”
“淮南道白蓮瘋子造反亂民!”
“去救人?”
“呸!也是殺...”
就當風脫口而出時,鄭逸身邊叫做‘電’的弟子冷不丁開口打斷其大師兄的話。
“大師兄!”
聲音清甜帶著一絲冷厲,被叫到的風壯碩身軀一哆嗦,瞬間止住話頭。
原來是個女娃!
“玄機道長,我們師徒趕路也有些累了,就要休息,你自便吧!”
電冷冷看向鄭逸說道,這就要送客。
“呃...貧道白天也要趕路,那就不打攪了,凌光道長告辭。”
借著吐出火光,鄭逸這才發現身旁此人還真是女子。
其頭戴方帽,只余鬢角落出幾縷發絲,白皙面頰如霜,杏仁眼,柳葉眉,眉峰似刀削,略微上翹,給人一種嚴肅冷酷模樣,在其眼袋下,各落著一顆黑痣,使得其原本絕美面龐多了一絲俏皮神秘意味。
看人先看相,此女子給人第一印象就是由內而外的冷厲,不茍言笑的面龐將其絕美顏色也壓了下去。
很明顯,其三位師兄弟包括其師父對她也是言聽計從,說休息,就默默放下手中烤肉,倒頭就睡。
“......”
鄭逸也只能回去找到老青驢,在商隊給他們預留的一個位置數起星星。
一夜很快過去,眨眼天空泛藍。
鄭逸微瞇雙目,耳旁已經響起商隊忙碌的聲音。
他們起的很早,已經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地上篝火也已撲滅,而在鄭逸身旁放著一只昨夜燒烤的鹿肉,甚至老青驢身旁也放了一把精細草料,其余吃不完烤肉的則是就地丟棄不要。
“道長,我們時間緊湊,這就要上路了。”
那胖商人過來,朝鄭逸拱了拱手,提醒他們要走了。
鄭逸知道他們不想與自己同行,見日頭還未升起,尚有一絲清涼不散,于是說道:
“既然如此,你們趕緊上路吧,貧道在此還有要事。”
說著,手伸入焦黃變硬的袖口,拿出一張黃符。
“此符就贈予施主一飯之恩了。”
胖商人接過,欣喜感謝一番,見鄭逸又要睡著,就不打攪,帶著人上了馬車就走。
待眾人駕車滾起一股灰塵消失,鄭逸這才痛快伸個懶腰站起。
注視對方消失的方向,鄭逸看向身邊嚼著草料的老青驢問道:
“是追還是干咱自己的事?”
“噗呲——”
回應他的是老青驢一聲鼻息。
“對對,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
對方雖對自己隱瞞了些什么,不過招待卻是十分真誠的,并且那五個同道讓他感覺也不似邪性,反倒有一種質樸感。
想著,鄭逸拿起地上對方給自己備好的肉干,順著清水咀嚼起來。
也不管老青驢同樣在吃著草料,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此時日頭正巧升起,透過云霧,一道和熙之光照射過來,透過鄭逸身影照在官道盡頭。
鄭逸手持肉干朝前一指,“我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