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趙薪得知消息，拍馬而至。

只耗費了平日一半時間。

待得核驗了身份之后，方才被放行，這是規(guī)矩，除非官家親至。

再次踏入火器監(jiān)，又有了變化。

就見西邊是原本的倉庫，而東邊則矗立起數(shù)座高爐，正庫庫冒著黑煙。

煉鋼不可能燃木為爐火，溫度達(dá)不到鋼鐵熔點。

幸好大宋早有燒煤的歷史，只是極少。

煤炭經(jīng)過簡單的處理，就能成為精煤，用以煉制鋼鐵。

來到研究室，就看到沈括正和數(shù)個大匠一起趴匐于桌案之上。

鼾聲如雷。

即便是趙九開門動作粗暴，也未能弄醒他們。

想來是累極了。

“小聲些！”給趙九提了個醒，這才注意到，桌案之上放置著一柄長柄火槍。

看著有些粗糙，應(yīng)只是首次鑄造而出，未能注意些細(xì)節(jié)。

趙薪緩步上前，抄起桌上的火槍仔細(xì)打量。

除卻粗糙的觸感之外，外觀倒是沒什么問題的。

接下來，只需試驗一番，能否開槍，是否會卡殼了。

從側(cè)旁拿了些彈丸和火藥：“走，趙九我們?nèi)ピ囈辉囘@槍的威力?！?

趙九雖然在這“燒火棍”上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可始終不明白。

“殿下，這東西當(dāng)真有這般厲害不成？”

趙薪輕笑一聲，淡淡的道：“在此物出現(xiàn)之后，你們武者的時代就要過去了。

武者落寞的時代，就要降臨?！?

這個時代雖武夫有內(nèi)力存在，可即便再厲害，終究也是肉體凡胎。

不可能挨上一槍不死。

內(nèi)力精深者，或許生命力要旺盛一些。

也段然不可能抵抗的住火器。

“絕對不可能?！壁w九反駁道：“器具再厲害也是外物，武夫內(nèi)練自身，絕不可能落寞。”

趙薪卻也不反駁，而是開口道：“我們且去試驗場，試一試這燧發(fā)火槍的威力。”

作為武夫，趙九有自己的驕傲。

便就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今日便讓殿下知曉，他們武夫的厲害。

擅假于物，算什么本事。

趙薪瞧著他的表情，便知曉其心有不甘。

奈何這是事實。

熱武器的出現(xiàn)，便是武人們的悲哀于落幕。

當(dāng)一個弱不禁風(fēng)之人，提著槍就能斬殺一位武林高手之時。

這武道便失去的意義，除了強(qiáng)身健體，似乎在無意義。

高效便捷的殺人手段，往往是一個王朝立足的根本。

從古至今，兵器的演變其實一直都遵循著這個道理。

從未發(fā)生過改變。

從遠(yuǎn)古之時的扔石頭，到后世的天下核平。

一直都是踐行的這個道理。

試驗場一側(cè)，早有假人急著，想來是火器監(jiān)平日里試驗武器所用。

待得趙薪裝填完畢，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趙九已不再身側(cè)。

假人那一方一個聲音傳出：“殿下，朝我這邊射出那暗器，我倒是想看一看是這東西厲害，還是我的內(nèi)功更厲害?！?

趙薪聽完，頓時滿頭黑線。

這一槍下去，縱然趙九著甲。

不死也得廢。

除非燧發(fā)槍卡殼。

“你給我滾過來，先看一看這武器的威力，你再做決定，要不要去對面擋槍?！壁w薪怒吼道。

畢竟心中不愿，可對方是王爺。

趙九只能領(lǐng)命，回道他身邊。

“砰！”

的一聲，有氣浪浮現(xiàn)。

就在方才那一刻，趙九渾身雞皮疙瘩都被激起。

他有種感覺，若是這東西對準(zhǔn)自己的話。

自己必死。

這一刻，冷汗浮現(xiàn)。

“走，我們?nèi)タ匆豢赐θ绾?。?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將趙九的思緒拉回。

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后。

趙薪提著燧發(fā)火槍，走到假人身前，檢查一番。

極為滿意。

彈丸直接擊破了鐵甲，深深地陷入了假人體內(nèi)。

胸前的鐵甲被擊穿半個拳頭大小的空洞。

威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幾分。

只是槍整體還需優(yōu)化，有些過重了，還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這一次，趙九的道心破碎。

耗費數(shù)十年練功，不曾想到還不及一柄暗器。

如此，他這十?dāng)?shù)年寒暑不輟的修習(xí)內(nèi)功，還有什么意義？

“趙九，趙九？”耳畔的呼喚聲讓他得以脫離這個境地。

好似瞧出他心中所想，趙薪立馬勸慰道：“歷史的進(jìn)程，不會因某種事物，某個人而停滯不前。

我們要做的就是，跟上去。”

“唉?！壁w九輕嘆一聲，頗為無奈的道：“殿下放心，我不會去鉆那個牛角尖，只是今后這天下武人，當(dāng)真是生在了一個悲哀的時代。”

瞧著對方手中燒火棍，他的感情極為復(fù)雜。

“誰人，那個將我的槍給拿走了，偷偷去試驗的?！?

卻聽的沈括氣急敗壞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想來是方才開槍的聲音太大，將之驚醒了。

待得走進(jìn)后，趙薪這才發(fā)現(xiàn)他頂著兩只黑眼圈，頗為滑稽。

“夢溪不必驚慌，是本王見你睡得正香，這才拿走了燧發(fā)火槍，想試一試威力?！壁w薪笑道。

沈括聽得聲音，這才放心下來。

這世間只怕無人比承平郡王更懂此物了。

“夢溪這是幾日沒睡了，身體可還扛得住啊？”趙薪頗為擔(dān)憂的問道。

沈括連忙道：“官家授我工部員外郎，我豈能不有所作為，又豈能讓殿下失望?！?

“還是身體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壁w薪再次勸說道。

沈括連道：“殿下放心，燧發(fā)火槍已出，接下來不會如此了。

對了殿下，此槍威力如何？可還滿意？”

“夢溪大功，除了細(xì)節(jié)之處尚需完善之外，旁的已經(jīng)很好了?！壁w薪也不吝夸獎。

“那便好，那便好?！鄙蚶ǖ溃骸袄ú桓揖庸?，還是郡王提供的材料和方向，否則難以成功?！?

二人又商議了一些細(xì)節(jié)處理，這才敲定燧發(fā)火槍的第二版。

第二版是在第一版的基礎(chǔ)上精雕細(xì)琢一番。

當(dāng)然不會是最終版本，畢竟燧發(fā)火槍還有局限處。

目下已然夠用。

“丘大滿。”沈括叫了一聲。

“員外郎有何吩咐？”

“按照我同殿下所說再去修改，待得完成之后，再請官家前來。”沈括吩咐道。

“員外郎放心，我這就去。”

見得這一幕，趙薪也不由得點點頭。

看來沈括在鉆研技術(shù)之時，對于火器監(jiān)的管理也沒放松。

御人有方，也是官員最大的能力之一。

將來必然可堪大用。

大致方向已出，接下來的細(xì)節(jié)雕琢還是簡單。

畢竟這個時代的匠人有匠心。

沒有匠心的，都去見祖師爺了。

人均八級工，幾乎能手搓所有燧發(fā)火槍的零件。

“不若殿下先回，第二版的槍明日必定能出，再讓皇城司請官家和殿下前來驗收。”沈括不由自主的打著呵欠道。

“為好，那便交給夢溪了?！壁w薪答道。

而后，二人騎馬朝著開封城池而去。

就在將要入城之時，便見一抹火紅身影一晃而過。

顯然是有人騎快馬而過。

趙薪抬眼望去，只見那是一個女子。

只瞧見了半張側(cè)臉，端的絕美異常。

而且還有一股熟悉的意味。

可惜，有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趙九，可識得方才那人？”趙薪側(cè)頭問道。

趙九搖頭道：“不知，不過那人騎快馬入城，守城兵卒未攔，想來是勛貴之后?！?

不知起了什么心思，趙薪吩咐著道：“你去問一問守城兵卒，是否知曉其來歷?！?

“郡王捎待，我這便去。”趙九應(yīng)答一聲而去。

只消片刻，就回來了。

作為皇城司前成員，詢問兵卒自然手到擒來。

“殿下，哪些兵卒也不知其具體來歷，不過其馬鞍上有曹家標(biāo)識，這才未曾攔住?！?

“那個曹家？”趙薪反問。

“還能是哪個曹家，當(dāng)今娘娘的母家唄?！壁w九低聲說道。

曹氏后人么？

那定然有再見之機(jī)。

…………

次日一早，也不用朝會，趙薪便領(lǐng)著趙九再次出城，朝著火器監(jiān)去。

待得到了其中，便見沈括已然身在研究室。

氣色倒是好了很多，想來昨日是休息了的。

“殿下，括本想遣人去請你和官家的，不曾想殿下已來，便只需請官家前來了?！?

接著又道：“殿下來的正好，瞧一瞧這第二版燧發(fā)火槍，還有什么不足之處?！?

趙薪從善如流，自沈括手中拿過燧發(fā)火槍來。

仔細(xì)端詳起來。

槍管比之先前要渾圓許多，而且槍管壁也要薄上不少。

摸著更是細(xì)膩幾分。

槍身也比昨日要精致很多，各種零件只見結(jié)合更為緊密。

“不錯，不錯。”趙薪極為滿意著道：“第二版燧發(fā)火槍，你們試驗過沒？”

沈括連忙回道：“自是試驗過，我等連開十?dāng)?shù)槍，槍身沒有出現(xiàn)絲毫的問題。”

“好，接下來待得父皇前來，若是沒有問題，我必然會為爾等請功?！?

“這都是我等份內(nèi)之責(zé)，不敢言功勞。”沈括連道。

時間過去一個時辰，在肖禹童遠(yuǎn)的簇?fù)碇?，趙禎風(fēng)塵仆仆而來。

“見過官家?！?

“見過父皇?！?

眾人行禮。

“不必多禮，將燧發(fā)火槍拿來我瞧一瞧?！?

趙薪雙手呈上火槍。

趙禎也是打量起來，同先前趙薪斬殺刺客的火槍大差不差。

只是要長上許多。

試驗火槍自是不提，比之昨日第一版威力更甚。

趙禎見狀，極為滿意。

大喜，必然有獎賞。

“火器監(jiān)員外郎有功，在東華門東側(cè)賜宅院一座?！壁w禎接著又道：“丘大滿亦有功，破格升為從九品工部官?！?

聞聽此話，一旁的丘大滿頓時跪下磕頭道：“多謝官家，官家隆恩?！?

由吏到官，由一步登天來形容也是不為過。

有些人數(shù)輩人，也難以跨過這鴻溝。

更不用說丘大滿是以匠人之身登從九品官。

別看只是最低一級的官，但官就是官。

這是階級的跨越。

趙薪若非運氣好，穿越而至便是這個身份。

若只是一個平頭百姓，想要跨越這個階層，除了走科舉一道，只怕難如登天。

“夢溪，火器監(jiān)若是全力，每日可鑄造幾把燧發(fā)火槍？”趙薪開口詢問。

“眼下火器監(jiān)方才成立，不僅是匠人尚缺，連鋼鐵等原材料也是捉襟見肘啊，每日最多十把。”沈括思量片刻后說道，

每日十把，二十日便是兩百。

暫時夠用了。

趙薪便開口道：“你們?nèi)﹁T造便是，二十日后我有用?！?

二十日后，他便要前往西北，這一批火槍是他找趙禎要來的。

也是他訓(xùn)練新軍的家底。

兩百桿火槍的新軍，已經(jīng)暫時夠用了。

畢竟在這個時代是降維打擊。

待得走出研究室后，卻見趙禎還在外面，未曾離去。

“父皇?！?

趙禎點頭道：“今日隨我進(jìn)宮，你母后有些想你了?！?

“好?！壁w薪連道：“這些時日都忙著火槍事宜，未曾進(jìn)宮給母后請安，是兒臣的過錯?！?

因趙薪為嗣子，須得有個出身。

前些時日就認(rèn)了曹后為母，在大宋這也是慣例。

“我可不是怪罪于你，只是你就要遠(yuǎn)赴西北，還是多陪陪你母后?！壁w禎輕聲道。

說實話，對于這個便宜兒子。

目下趙禎還是極為滿意的，至少比趙宗實要好上數(shù)倍。

………

回到宮中，已是中午。

還未進(jìn)入皇后宮殿，便聽得里面有笑聲傳出。

聽其聲音，應(yīng)是個年輕女子。

待得進(jìn)入宮殿。

果然瞧見一個女子，坐在曹后身側(cè)。

只是此刻側(cè)身，見不得真容。

“兒趙薪，見過母后?！倍Y不可廢。

聞聽問候之聲，二人轉(zhuǎn)頭，曹后連忙招手示意道：“是薪兒啊，快快過來?！?

待得近了之后，趙薪這才注意到這女子很是熟悉。

不就是昨日快馬進(jìn)城的那女子。

“來來來，薪兒我給你介紹一下?！辈芎笮Φ溃骸斑@是母后大哥家的侄女，你該喊表妹的。”

二人雖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可從曹后這里論，確實如此。

“趙薪見過曹表妹?！壁w薪從善如流道。

女子福了福身子道：“心語，見過殿下?！?

卻見曹后拍著她的小手道：“叫殿下生分了，叫表哥。”

瞬間，趙薪也明白了曹后的意思了。

只怕是想撮合曹心語和自己。

曹心語畢竟是女子，心中也是明了姑姑的意思，頓時臉色微紅道：“心語見過表哥?！?

“心語表妹不必多禮。”趙薪連忙道。

曹后在一側(cè)，見狀心頭滿意。

此事有戲。

趙薪連忙從側(cè)旁的小太監(jiān)手中拿過兩個檀木盒子道：“此物乃是香水，今日便送予母后和表妹一人一瓶?！?

心中卻道，幸好機(jī)智，出門之時拿了兩瓶。

至于包辦婚姻，聯(lián)姻，趙薪?jīng)]有多少抵觸心理。

既然站在了這個位置，婚姻大事便由不得自己了。

只怕趙禎也想找個勛貴女子，栓住自己，方才放心的。

此事沒有這位大宋官家授意，他段然不信。

身不由己。

不過，這位曹家表妹，姿容極美的，趙薪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