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晚霞艷天。
江月國際酒店外圍的城區街道旁,一輛阿塔斯停在路邊,友亮放平靠椅,正躺在駕駛位上刷手機。
這時候,窗外傳來了兩聲叩響,他扭頭一看,原來是繼陽回來了。
“怎么樣?沒事吧?”
“沒事。”
打開了車門,繼陽坐在副駕駛位系上了安全帶。
“方亦城找你說了什么?”
“他是一個附身者,想拉我入伙,我沒答應。”
“還有嗎?”
“還有就是,他跟我說世界末日快來了。”
“哦……什么?”
“先開車回家,路上說。”
扭動鑰匙,阿塔斯旋即啟動,駛出街道上了市區公路。
一路上,繼陽簡短的和友亮說明了見面時兩人談話的內容,重點提起了亦城口中那個讓人不安的末日語言。
“一個星期后?世界就會分崩離析?”
友亮喃喃自語著,他一面駕車,一面瞥了眼窗外繁華的霓虹夜景,熙攘的異色人流,完全沒找到任何浩劫災難的影子。
“那,亦城有說是什么樣的危機嗎?地震海嘯?還是隕石撞藍星?”
“沒有,他沒有明說是什么樣的災難,但我感覺他沒有說謊,的確有什么事要發生……而且很可能在上江城發生。”
談話間,前面忽然堵起了車,道路遠方藍紅警燈閃爍,交警似乎在管制指揮交通。
怪了,現在才六點剛過,還沒到晚高峰,走的又不是市區主干道,怎么會突然堵車了?
“出車禍了?”
耐心等待緩慢通過,友亮逐漸來到交警管制封鎖的外圍,兩人卻驚訝的發現,封鎖線另一頭的分道上,竟然憑空「長」出了許多奇怪的水泥柱狀體,平均約一米多高,條條豎立在路面上,如同一座座吊詭的墓碑,根本無法通行。
惡作劇?
不,這已經危害到了城市交通,不可能有人敢做這種性質惡劣的惡作劇,被抓到至少要蹲幾個月的局子。
在現場負責清理切割的市政工人們也同樣對此感到詫異與不解,好端端的大路怎么會突然長水泥柱子?真是活久見,就像突然某種疾病的增殖物一樣。
城市生病了?還是說城市化越來越嚴重了?
當車子緩慢穿過封鎖線時,繼陽看著那些暗藍色的水泥柱子,心底忽然升起某種既視感……這種不完整的混凝土結構,自己似乎在夢中世界經常見到過。
然而,接下來遇到的情況,則讓兩人感到更加的匪夷所思。
離開堵車路段沒多久,前面右手人行道旁的工地圍欄外忽然聚集了許多路人,都舉著手機在仰拍什么。
這里不是步行街,怎么突然圍了這么多人?
順著行人的目光,坐在副駕駛上的繼陽抬頭一看,光禿禿的工地里竟然「長」出一顆七米多高混凝土怪樹,怪樹的形狀而扭曲而吊詭,不像是人為制造出來的東西。
友亮同樣注意到了路邊的水泥怪樹,經常在這個片區跑單的他,從來不記得有這么個標志性建筑物。
“等等,樹上有什么?”
在繼陽的提醒下,友亮凝聚視線,果然注意到怪樹的樹梢上站著什么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群黑色的紅眼睛烏鴉。
“烏鴉?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烏鴉?”
友亮的語氣有些嫌厭,因為一些緣故,這種鳥并不受央華人的待見,它們往往被認為是厄運的化身。
除開這一層迷信的影響,從科學的角度看,如此多的烏鴉同時聚集在一起,也非常的反常與不合理。
更古怪的是,在面對人群的圍觀時,這幫烏鴉不僅沒有半點害怕的意味,反而還齊刷刷張開翅膀嘎嘎亂叫著,飽含著強烈的敵意。
最后,人群中一個手機的閃光燈徹底激怒了這群暴躁的野獸。
蟄伏樹梢的鴉群當即離樹四飛,張開銳利鉤爪襲向行人,圍觀的人群中頓時哀聲四起,個別倒霉的甚至被抓花了臉,鮮血淋漓,四散而逃。
看著盤旋在夜空中怪叫的黑鴉群,繼陽能感覺到一股扭曲的仇恨在彌漫,他從來沒從動物身上感到如此暴躁的情緒。
……
“友亮,你的家里人現在在哪?”
回到小區友亮的家里,剛關上大門,繼陽便扭頭問了一句。
“你說我爸?在國外出差,現在不知道在哪里多人運動吧?”
友亮躺在沙發上回答,臉上立刻浮起一抹厭惡的神色,他看起來和家里人的關系并不好。
“你呢老陽?”
“我老媽和小妹都在市里工作和上學,我準備和她們打個電話,說不定還要回去一趟。”
“懂了。”
聯想到今天的遭遇,友亮立刻明白了什么。
“有沒有煙?”
“這里,老央華。”
接過煙盒,繼陽自覺的走到陽臺外關上了落地窗。
灰藍色天空下,迎著城市的霓虹光流,繼陽銜著煙卻遲遲沒有點火。
躊躇片刻,他還是摸出手機盲打了一個號碼,短暫等待后,一個熟悉的女聲立刻從耳畔響起。
“喂?哪位?”
“還哪位,崔繼陽,你的好兒子,你不是有我手機號碼嗎?”
“這不是怕你手機給別人撿了,打電話冒充想騙錢嘛。”
“你鄉下的奶奶,上星期就給人打電話差點被騙,對面那人一直「是我是我」不說名字,冒充你姑公,說什么出車禍要她轉賬過去墊醫療費。”
“還好老人家不會用飛信,打電話給我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掙錢不容易,騙子又開始多起來了。”
“是是是,母親大人這么聰明,誰騙得到您呀。”
“那倒是。”
“還有,之前我寄給你的兩件衣服你收到了嗎?有沒有試身?合不合適?不合適有空開車拿回來我給退了。”
“合適,下次不用給我寄了,我自己會買衣服。”
“車開的怎么樣了?有沒有累著?是不是經常吃外賣?媽媽不要求你掙什么大錢,健健康康活著就好,不用每個月都給我轉錢,給自己留著找女朋友用。”
“沒事別擔心,思婕現在在家里嗎?”
“今天周末,下午小妹吃完飯就去學校了,不是快高三了嘛,壓力大,我都擔心她是不是要近視了。”
電話的前十幾分鐘,是老媽林月慣例的扯家常時間,期間還偶爾夾雜著催繼陽趕緊找女朋友結婚的拷打,說得他不敢應聲。
家常扯完,繼陽逐漸拿回了一點話題主動性,卻突然對老媽說了句看似有些不經大腦思考的話。
“老媽,你最近能不能和小妹回鄉下和阿婆住一段時間?”
“……”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沉默了半秒,繼陽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鑄幣,正想改口時,老媽卻忽然反問了一句。
“兒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說?”
“還是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有那么一瞬間,老媽林晚習慣性的關心觸摸到繼陽心底某個薄弱的防線,但他始終沒有把夢中世界的秘密說出來,這只會讓家人徒增憂慮。
“開玩笑的,我是想說,最近市里不太平,搶劫犯罪事件突然多了不少,我有些擔心你們。”
“原來是這樣。”林晚凝重的語氣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是的,我有一個當治安官的朋友說,上江城最近可能有什么恐怖襲擊事發生件,要我們平時多注意安全。”
“確實,群里的班主任老師也在說,讓學生周六日盡量寄宿不要離校回家,就算回家最好也要有家里人接,免得出什么意外。”
“是,我就是擔心這個。”
左思右想,繼陽覺得以目前的情況看,短時間內不太可能說服老媽帶小妹回鄉下。
眼下最周全的辦法,應該是回去和家人待在一起,這樣一來,出了什么事也好快速照應處理,見機行事,相對穩妥。
于是,他便借著先前老媽的話頭,轉口道:
“老媽,我想你做的菜了,明天打算回去住一陣子,你覺得怎么樣。”
“好哇,沒問題。”林晚立刻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繼陽回頭看了眼客廳內的友亮,不忘補充了一句:
“說不定還要帶上一個朋友。”
“女朋友?”
“男朋友。”
“是大學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