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城先生，有話直說吧，這里就我們兩個人。”

繼陽不閃不避，緊盯著對面的亦城，眼中不見半點漣漪。

似乎是感受到莫名的精神威懾壓力，亦城臉上的從容開裂出一條縫隙，沉思良久后，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然而，剛要開口，一串低沉的爆炸聲忽然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兩人循聲看去，原來是客廳電視的新聞畫面聲，新聞正在播報一起南洲的地區武裝沖突事件。

“昨日晚間十點四十一分，「剛國」地方反叛武裝在南部「牙城」秘密集結，對市政府突然發動攻擊，政府軍隊依靠城巷掩護與叛軍激烈交火，截止目前為止，沖突已經造成約一千名平民死亡。”

“而在今日上午8點，反叛武裝首領「卡拉」對剛國政府發出聲明，為保護剛國的人民，要求政府向國聯交出「基因武器」，否則將英勇戰斗到底……”

「文」：剛國？之前看到的那個發明了超級水稻的南洲小國？怎么這么快就發生內戰了？

「力」：感覺有點像代理人戰爭，建議嚴查這個反叛武裝組織的資金來源。

緊接著，報道完戰爭新聞后，電視畫面一轉，又切到了最近的國際科技節上，一臺由「威國」科技企業研制的智能人形機器人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新聞畫面上，智能機器人擁有著與普通人類高度相似的仿生皮膚外觀，語言動作交互性更是異常的流暢自然，甚至讓人產生了歡樂谷效應。

據介紹，該款人形體將有望取代部分的服務接待崗位。

接著，新聞又給到「法黎」的工人罷工畫面，游行隊伍的橫幅寫著“奪回我們的工作，禁止機器取代工人”。

……

“崔，你怎么看待我們的世界。”

良久沉默之后，亦城忽然發聲詢道，問題有些不著邊際。

“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覺得我們的世界怎么樣？”

“不好不壞，也就那樣。”

繼陽搪塞一句，但也是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對這個世界很無奈。

“那么，你有沒想過改變這個世界？”

“沒有，我月薪3500，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什么世界。”

“這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

“但如果，如果你忽然擁有了改變世界的力量，你想改變什么？”

“往大了說，你想創造一個怎樣的世界？”

“往小了說，你就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爬上頂峰，而是甘愿一輩子做個籍籍無名之輩嗎？”

「文」：那么，代價是什么？

亦城饒有趣味的看著繼陽，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感興趣。

「力」：喜歡裝？陽，快想出一個牛叉的說法塞住他的嘴。

繼陽撇了撇嘴，也不慣著他這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樣子，便隨便想了個天馬行空的說法，回答道：

“如果我真的有能改變世界的力量，那我希望創造一個人人都能實現自己夢想的世界。”

“嗯？哈哈哈哈……”

繼陽的回答逗笑了亦城，他搖著頭直擺手，笑聲道：

“人人都能實現自己的夢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在做夢，畢竟這個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大多數資源和財富都集中在了少數人手上。”

“于是窮者越窮，富者越富，弱者越弱，強者越強，世界從來都是被少數精英控制的，就像一個弱肉強食的森林法則，人性如此。”

「力」：但是，世界與歷史是被多數人創造的。

「文」：如果你聽到有人拿「人性」為卑劣的事實辯護，那我建議你最好遠離這個人，因為他隨時會用「人性」的借口，為自己預備的無限卑劣行徑做辯經。

「力」：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

亦城整理了一下情緒，語氣變得嚴肅認真起來，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想說的是，這個世界的舊秩序即將崩潰，弱者變為強者的契機，將在不久的未來降臨。”

“世界的秩序即將崩潰？怎么個崩潰法？”

繼陽敏感的追問一句，事實上，他也一直隱隱感覺這個世界要變天，有某種未知的威脅正在侵蝕著世界。

“誰知道，也許是一場洪水？也許是隕石撞地球？也許是全球和戰爭爆發？”

在這關鍵的問題上，亦城卻狡黠的糊弄起來。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有一場聞所未聞的災難，將在不久的未來降臨。”

“這既是浩劫，也是史無前例的機遇，一場顛覆世界格局的游戲。”

“想要搭上新世界的船，必須要有所準備，必須要積蓄力量，必須要有所行動，所以，我想邀請所有擁有能力的人，加入我們。”

說著，亦城看向了繼陽，補充一句：

“崔繼陽，而你就是有能力，有能力改變世界的人。”

“平凡還是傳奇？現在，是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力」：他在給你畫大餅，想想地鐵站的那兩個可憐蟲吧，如果你對他失去了所謂的能力與價值，下場就是死在路邊的一條野狗。

“如果，我拒絕的話？”

繼陽回答道，他本來就沒有加入這幫人的想法。

更何況，自己前不久才剛端了對方的一個據點結了梁子，一旦事后被查出來，自己估計要時時受到監視，處境可就不妙了。

亦城聞聲沒有太多反應，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抄起刀叉繼續吃起了牛排。

“改變想法確實需要時間，我尊重你的選擇，別擔心，這里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

“不過，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可以再向你透露一個重要的消息。”

“那是什么？”

“仔細聽好，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一個星期……甚至是三天后，我提到過的浩劫將會降臨，但沒有人知道到底會發生什么，也沒人知道會在什么地方發生。”

“趁著還有時間，去陪陪家人，想辦法保護他們，你一定會感謝我的。”

“謝了……牛排很好吃，我想我得走了。”

“慢走，不送。”

沒有更多言語，繼陽抽身離開，帶上了套房的房門，步聲漸行漸遠。

這時候，一直在隔房待命的詩娜默默回到了客廳，亦城吃完牛排旋即拿出幾張餐紙擦手，一邊問道：

“怎么樣，這個崔繼陽？”

“很強。”

詩娜毫不含糊，她一手放在胸口上，對剛才的精神反噬仍心有余悸。

“他的精神力很強，我和你加起來都比不過他，是我見過最強的一個，而且還非常的穩定，沒有任何失控的跡象。”

“我想，他應該是自然「覺醒者」，心流能力屬于最頂級的那一種。”

“哼，我的眼光果然沒錯。”

“但是他沒有加入我們，要不要派人……”

亦城想了一下，抬手否決了。

“不，不用，還記得上次他不是和一個治安官待在一起嗎？而且他還當過兵，很可能有官方的背景，我這次邀請他過來見面其實已經很冒險了。”

“而且，我也不喜歡背后搞這種小九九的手段。”

“說到官方，我們公司的網絡已經被監視了，有幾個人不聽指揮太招搖了。”

“無所謂，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更大的麻煩快來了，那幫條子也自身難保。”

“那么，對于崔繼陽的最終處理意見是？”

“放著不管，他不像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空有一身本領，對我們構不成威脅。”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倒不這么看。”

“哦？”

亦城抬起頭，一臉狐疑的看向詩娜，后者仔細回憶著剛才精神對抗接觸到的意識碎片，似乎隱約窺探到了繼陽心底真實想法的一角。

“我倒覺得，他是有野心的，但他駕馭不住，于是便選擇去當一個無欲無求的普通人。”

“這話倒說得很有辯證性。”

“不，也許是我想多了。”

說著，詩娜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誤了，只是補充一句：

“不過，我覺得他就會是一個硬骨頭。”

“在時代洪流面前，一個人的反抗不過是螳臂擋車罷了。”

關于繼陽的話題就此結束，詩娜旋即提起一個剛從公司里得到的信息，亦城聽著聽著，逐漸捏扁了手中的鋼制刀叉，手臂上條條青筋綻開。

“整個四組的人都沒能醒來失去了聯系？”

“是的，早上發現時，四組組員身上有很多復雜的傷口，甚至還有燒傷，三組已經緊急入夢前往調查，但情況不樂觀，恐怕整個四組都覆滅了。”

“燒傷？”

亦城敏感一句，若有所思，心底嘀咕一句。

「難道是個權限者……不會這么巧……」

“我推測，地鐵站應該是遭到了其他附身者的襲擊，手段毒辣，否則不可能一個人都沒回來。”

“開會的時候千叮囑萬叮囑，讓他們平時忍著點不要隨便出手，結果還是在外面落了仇家。”

亦城搖了搖頭，既有些肉痛，也有些惱怒。

“您的意見是？”

“什么都不做，「降臨日」快到了，我不希望這個節點出什么意外。”

“好的，接下來的備忘條目是，今天是和「森月」聯系報告的日子。”

亦城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取下脖子上的餐巾起了身。

“那就走吧，回公司一趟，我們要加緊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