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主要用于早朝,或者其他盛大的日子用的。
皇帝日常辦公在文華殿。
文華殿不遠處是內閣。
大明雖然沒有宰相,但是有內閣,內閣的地位在六部之上,從官員中選拔出來,協助皇帝治理天下。
元旦朝賀,鬧了個天大的笑話,也把大明朝廷最后的威望,踩在了腳底下。
崇禎在散朝的時候,告訴內閣們要開個小會。
朱由檢沒提自己摔跤的事,太監們也守口如瓶,王承恩早就交代,誰也不許說出去。
不過能不能保密,朱由檢很懷疑。
內閣現在有七人。
首輔陳演,次輔魏藻德,然后是李建泰、蔣德璟、邱瑜、范景文、方岳貢。
陳演是四川人,他的老家已經落入到賊寇手中。
陳演很受崇禎皇帝信任,去年剛剛打倒了原來的首輔周延儒,并打壓了周延儒一派的勢力,現在臺省多半是他的人。
比如次輔魏藻德,他和陳演屬于一派。
至于原來的首輔周延儒,此人是南直隸常州府人。說起周延儒,又要提起前前內閣首輔溫體仁。
周延儒和溫體仁聯手阻止錢謙益入閣,等擊敗了錢謙益,周延儒開始了對溫體仁的進攻。
說起錢謙益,又要提起己巳之變。
朱由檢頭疼。
腦海里的各路記憶浮出。
先不提以前,去年是大明派孫傳庭領大明最后的精銳,各部集結十余萬出潼關,與李自成決戰。
結果朝廷竟然在黨爭。
大明能不敗嗎?
更不提以前。
每一次的黨爭,對于朝堂和地方上的破壞,那是毋庸置疑的。
也難怪原主歷史上難以做出南下的決定。
崇禎剛剛登基的時候,對東林黨有多信任,后來就有多不信任。
與他的大哥,天啟皇帝竟然是一樣的。
天啟皇帝剛登基的時候,同樣是信任東林黨,所謂的第一次眾正盈朝。
后來有了閹黨,對東林黨發起血腥的清洗。
東林黨慘遭數次大敗和清洗,還能給皇帝好臉色,那才是沒有天理。
豈止是艘破船。
多少人內心想要鑿了這艘破船,自己造艘新船。
王承恩露出擔憂的眼神,以為皇帝是因為先前的摔跤昏迷,現在還有后遺癥。
不過當著大臣們的面,王承恩又不敢詢問。
眾人都發現了皇帝的不對。
陳演眼觀鼻,鼻觀心,只當過沒看見。
魏藻德先是看了陳演一眼,隨后學起了陳演,其余的閣員見首輔和次輔都沒說話,也沒人敢開口。
大殿內竟然安靜了好一會。
“去年十月,賊寇破潼關,至今沒有了消息,難道地方沒有上報嗎。”
朱由檢揉了揉額頭。
抬起的胳膊,隨著衣袖的滑落,露出了內衣袖子,袖子上竟然有片補丁。
朱由檢看見了補丁,臉色復雜。
陳演是內閣首輔。
皇上的詢問,他必須開口,端坐在黃花椅上,身體前傾,給出了猜測。
“賊寇入關中,必然貪戀關中女子玉帛,猶虎落陷阱,所以沒有賊寇的消息,才是好消息?!?
朱由檢愣住了。
他想過許多回答,唯獨沒想到這樣的回答。
這位首輔的腦洞,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他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又或者有其他的原因。
朱由檢沒有著急。
遇事不要慌。
這是他的做事準則。
既然這位首輔能說出如此荒唐的答案,那么必然有他的道理,那么他的道理是什么?
“諸位如何看待首輔的說法?”
朱由檢沒有發表評論,先問其他人的意見。
次輔魏藻德選擇附和首輔。
李建泰張了張嘴,最后選擇了閉嘴。
蔣德璟,邱瑜,方岳貢等人低著頭,看起來沒有話說,最后就是范景文。
范景文與別人不同,他的臉色很難看。
“范愛卿有什么想法?”
眾人不說話,朱由檢只能主動點名,語氣變得和善。
沒想到點了個炮仗。
“臣沒有想法?!?
范景文大聲說道:“臣就算有想法,皇上也不會用,所以臣沒有想法?!?
殿內都有了回聲。
連宮殿外頭把守的侍衛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王承恩不滿,提醒道:“范閣老,注意禮儀?!?
范景文不敢得罪王承恩,恨恨的坐了回去。
“事已至此,沒什么不能說的,今天放開了說,保證不怪罪一人,朕親口承諾?!?
朱由檢攔住了王承恩。
不怕下面的人有意見,就怕下面的人不說話,范景文意見大,說不定是好事。
讓范景文說,結果范景文不說了。
朱由檢只好刺了一刺。
“難道愛卿不愿意直言?”
范景文果然經不住,這回不再顧忌王承恩的眼色,聲音不但比剛才還大,而且滿是怨言。
“臣早就勸誡皇上,不得催促孫都督出兵,結果皇上不聽,以致于十幾萬大軍一朝盡沒。”
“現在朝廷拿不出兵來,猶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多的想法,又能如何呢?!?
眾人雖然驚訝,卻沒有奇怪。
范景文的脾氣一向如此。
特別是首輔陳演不待見范景文,加深了范景文的處境,讓他在內閣舉步維艱。
不過沒必要啊,惹惱了皇帝,吃苦的還不是自己。
但是換成范景文。
眾人也不足為奇了。
“荒謬。”
陳演呵斥。
“十幾萬大軍在前線,人吃馬嚼,每日消耗不可計量,你身為內閣要員,豈能不知道朝廷虛實?!?
“孫都督能力不足,辜負了大明社稷,十幾萬精兵敗于賊寇,以至于今日之難,你反倒為他開脫?!?
陳演是內閣首輔,部臺多是他的人,又是科道前輩,范景文被罵的說不出話。
“國庫還有多少銀兩?”
抓住了重點,朱由檢打斷了陳演,直接詢問道。
皇帝突然問起銀子的事,陳演怔了怔,清醒過來后,連忙回復,“國庫只有八萬兩白銀,而京城文武拖欠俸祿已大半年了?!?
八萬兩白銀。
這是大明朝廷的家當。
聽到這個數字,朱由檢雖然有準備,還是忍不住心顫。
在非洲奮斗的那些年,他太明白錢的重要性了。
就這八萬兩銀子,注定了孫傳庭必敗。
有沒有催促孫傳庭,或者他出不出兵都沒有太大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