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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包里裝著她的妹妹繁榮給兩位老人買的東西。繁榮在縣城的報社工作,丈夫是縣財政局的副局長,繁花就是妹夫派車送回來的。去年,村里有人頂風作浪,老人死了沒有火葬,而是偷偷埋了。上頭查了下來,當場就宣布了,撤掉了繁花村支書的職務。是牛鄉長來宣布的。那牛鄉長平時見了繁花,都是哥呀妹呀的,可真到了事兒上,那就翻臉不認人了。那真是狗臉啊,說變就變了。要不是妹夫從中周旋,繁花的村委主任也要撤掉了。這會兒,等進了家門,繁花又把那個包從殿軍手里拿了過來。那個“拿”里面有點“奪”的意思,是那種撒嬌式的“奪”,還是那種使性子的“奪”。殿軍空手站在院子里,雙手放在襠部,臉上還是那種討好的笑。繁花揚了揚手中的包,對父親說:“帽子,圍巾,還有一條大中華。我妹夫孝敬您的。”然后她又把東西塞給了殿軍:“接住呀,真想累死我呀。”殿軍用雙手捧住了,然后交給了岳父。

老爺子拿出那條煙,撕開抽出了一包,又還給了殿軍。繁花問殿軍:“祖國統一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沒聽說?”殿軍哈著腰說:“痔瘡不流血了。”繁花又問:“聽到布谷鳥叫了?”殿軍抬頭望了望天,又彎下了腰,說:“天上有個月亮。”小夫妻的對話,像接頭暗號,像土匪黑話,兩位老人都聽迷糊了。老爺子說:“布谷鳥?早就死絕了,連根鳥毛都沒有。也沒有月亮啊,眼睛沒問題吧殿軍?”

上門女婿不好當啊。只要兩位老人在家,殿軍永遠放不開手腳。這天上床以后殿軍才放開,才有了點當家做主的意思。他上來就把繁花扒了個精光。繁花反倒有點放不開了,都不敢正眼看他了。當他急吼吼地騎到繁花身上的時候,繁花用胳膊肘頂著他,非要讓他戴上“那個”。瞧瞧,繁花連避孕套都說不出口了。可是“那個”放在什么地方,殿軍早就忘了。他讓她找,她不愿找,說這是老爺們兒的事。他說:“你不是上環了嗎?哦,你不是怕我在外面染上臟病吧?我可是有妻有女的人。我干凈得很,不信你看。”繁花斜眼看了,臉埋進了他的肩窩,順勢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繁花本想真咬呢,可牙齒剛抵住他的肉,她的心就軟了,不是咬,是舔了。繁花突然發現殿軍還戴著鴨舌帽。褲子都脫了,還戴著帽子,算怎么一回事。繁花就去摘他的帽子。這一摘就摘出了問題,殿軍頭頂的一撮頭發沒有了。

“頭發呢?”她問。殿軍裝起了迷糊,問什么頭發。繁花說:“頭頂怎么光了?”殿軍說:“說我呢?哦,是這么回事。它自己掉了,也就是咱們說的鬼剃頭。”繁花就伸手去摸。什么鬼剃頭啊,胡扯。鬼剃頭的頭皮是光的,連根絨毛都不剩,他的頭皮卻有一層發楂,硬硬的,扎手。繁花問:“到底怎么回事?”殿軍這才說,他站在機器上修理一個東西,一不小心栽了下來,碰破了頭皮,縫了兩針。殿軍還拍著腦袋,說:“已經長好了,騙你是狗。”說著,殿軍就像狗那樣一下子撲到了繁花身上。

在房事問題上,繁花也稱得上巾幗不讓須眉。她喜歡騎,不喜歡被騎。也就是說,她喜歡待在上面,不喜歡待在下面。有一次她聽村里的醫生憲玉說過,女人在床上要是比男人還能“搞”,那肯定是生女孩的命。好事不能讓你全占了,又能“搞”又能生男孩,天底下哪有這等美事?啊?甘蔗哪有兩頭甜的?啊?所以說,女人再能“搞”,再想“搞”,也得忍著。一句話,一定要夾緊。憲玉啊憲玉,你這是典型的事后諸葛亮嘛。早說啊,早說的話我就忍著點,現在什么都晚了,豆豆已經快上學了,忍也白忍了。想到這里,她心里有那么一點空,腦子里有那么一點迷糊,但身子卻有那么一點放縱,是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放縱。她來了一個鯉魚翻身,就把殿軍壓到了身下。她的汁液都濺出來了,就像果汁。有一股味道從門縫飄了進來,她聞出來了,是燒香的味道。嗬,母親又燒上香了,又祈拜那送子觀音了。有那么一會兒,繁花有些恍惚。那么多的汁液,能夠孕育出多少孩子啊?可她只能讓它白白流淌。恍惚之中,她聽到了敲門聲,好像那送子觀音真的顯靈了,親自上門了。不過,事情好像有那么一點不對頭。據說送子觀音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而這會兒,那院門的鎖環卻被拍得嘩啦啦直響,還喊呢:“我,是我,是我啊。”

繁花聽出來了,那人是孟慶書,那是送子觀音的天敵啊。繁花有一點惱怒,又有一點無奈。好事被慶書給攪了只是其一,繁花主要擔心母親受不了,因為好事一攪,母親的香就算白燒了。殿軍從被窩里伸出腦袋,喘著粗氣,問:“誰,誰,他媽的誰啊?”繁花說:“還能是誰,慶書,孟慶書。” 孟慶書是個復員軍人,在部隊時入了黨,現在是村里的治保委員,兼抓計劃生育。以前殿軍最喜歡和慶書開玩笑,稱他為婦聯主任,還故意把字句斷開,說他是“專搞婦女,工作的”。慶書呢,不但不惱,還說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趙本山,因為趙本山在電視里演過男婦聯主任,知道這一行的甘苦。這會兒,一聽說來的是慶書,殿軍咧開嘴就笑了,說:“他可真會挑時候。今天我就不見他了,改天我請這個專搞婦女工作的喝酒。”繁花說:“慶書現在積極得很。快選舉了嘛,人家已經有要求了,要求新班子成立以后,再給他多壓些擔子。”殿軍笑了:“壓擔子?這詞用得好,很有水平,進步很快啊。”繁花說:“那得看他跟著誰干的。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跟著我干上幾年,蠢驢也能變成秀才。”繁花支起身,對著窗戶喊道:“地震了,還是天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慶書還是喊:“我,是我,是我呀。”繁花只好穿起了衣服。她還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殿軍的屁股,說:“乖乖別急,打發走了這催命鬼,我讓你瘋個夠。”

外面黑燈瞎火的,那天空就像個巨大的鍋蓋扣在那里。月亮倒是有一個,可是被云彩給遮住了,基本上算是沒有。有兩個人影從黑暗中顯現了出來。繁花首先聞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比雪花膏清淡,有點像杏花的味道,還有點薄荷的味道。繁花上去就聞出來了,那是裴貞的味道。領他們進了做廚房用的東廂房,那人果然就是裴貞,民辦教師李尚義的老婆。裴貞和慶書的第二個老婆裴紅梅是一個村的,還是本家。裴貞以前也是個民辦教師,很有點知識女性的意思,天一暖和就穿上了花格裙子,天一冷就穿上了高領毛衣。這會兒她手里就打著毛衣,不時地還穿上兩針。繁花以為慶書和紅梅打架了,平時喜歡充當“大姨子”的裴貞看不過去,把慶書押來說理的,就問紅梅為什么沒有來。慶書說紅梅是條瞌睡蟲,早就睡了。繁花又看了看慶書,慶書臉上并沒有血道子,不像是剛打過架的樣子。繁花拎起暖水瓶,問他們喝不喝水。他們說不喝,繁花就把暖水瓶放下了,動作很快,好像稍慢一步,他們就會改變主意似的。這時候,繁花聽見母親在院子里潑了一盆水,嘴里也不閑著:“半夜三更了,還雞飛狗跳,什么世道啊。”繁花知道母親那是在發無名火,趕緊把門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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