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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啊,我在撈墨魚。

結城讓二恍惚地想道。

轉頭望去,只見他的下屬——控制員風見清次郎也在撈墨魚。

“墨魚。”結城喃喃道。

“可不是墨魚嘛。”風見拿著墨魚,用調侃的口吻回答。

“我們怎么在撈墨魚呢?”

“當然是為了吃墨魚啦。”風見仍是半開玩笑的語氣。

結城看了看表。“哎,都快二十點了!”

“啥?!”風見似乎吃了一驚,“哎喲,還真是。看來是我們撈得太投入了,都沒意識到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主任。”

兩人撈墨魚的地方,是海水除雜裝置的進水口附近。他們守在雜物槽邊,一有墨魚流進來便撈起來。

核電站需要大量的冷卻水,多達每秒六十噸。被用作冷卻水的自然是海水。但海水中其實含有各種漂浮物,所以在用作冷卻水之前需要先除雜。

第一道防線是水母攔截網,防止水母等物體流入。之后再通過海水除雜裝置去除其他漂浮物。裝置內設有四層濾網,嚴格防止異物混入冷卻水中。

漂浮物以水母、海藻等海洋生物為主。尤其是冬季,常有墨魚、章魚、螃蟹等鉆進濾網,流入雜物槽。

核電站的工作人員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有時會利用休息時間過來“打撈”海產。

如此捕獲的海鮮當然不能拿出去賣。年輕人會把它們帶回宿舍當早餐,或是帶回家去,但直接在休息室做了吃掉的情況占大多數。休息室常備炊具和調料,可以做些簡單的飯菜。

然而,“能撈到海鮮”也并非有百利而無一害。有時候,濾網會被大群的沙丁魚苗堵塞。遇到這種情況時,就不能一吃了事了。

結城和風見跟往常一樣,利用休息時間過來撈墨魚,但“因為撈得太起勁忘記返回中央控制室”還是頭一遭。

“撈得再投入,到點了不回去也不行啊,”結城喃喃道,“而且我們倆都沒發現,這也太離譜了。”

“要不干脆說我們順便檢查了一下裝置?”風見說道。

“喂,哪怕是開玩笑,這種話也不能亂說啊。我們的工作可容不得一點敷衍馬虎。”

桶里裝了不少墨魚。

“撈太多了,要不要叫人幫我們提回去啊?”風見又滿不在乎地說道。

“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剩下的放回海里算了。”

“當心浪費妖怪[2]找上門喲。”

“是放回海里,又不是白白弄死,不會有問題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是越想越不對勁了。

結城歪頭沉思。

種種跡象表明,他跟風見確實是來這里撈墨魚的,這一點毫無疑問。然而,他并不記得他們一起離開了中央控制室。也許只是他搞錯了,可萬一是記憶出現了缺失,那可就麻煩了。他昨天并沒有過量飲酒,如果真是失憶,八成是他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一時斷片也就罷了,萬一是腦梗死等疾病的前兆,那就很不妙了。

“風見,我今天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結城姑且問了問風見。

“啊?這話從何說起啊?”

“我有沒有暈暈乎乎的?口齒還清楚嗎?”

“主任,您不會是上班前喝酒了吧?”

“怎么可能,我就是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您是有什么癥狀嗎?”

“你要問我有沒有癥狀,那沒有癥狀也許就算是癥狀吧。”

“您到底在說什么啊?”

“簡而言之,從客觀角度看,我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您要真是問我您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那我只能說,您現在確實有點怪怪的。”

“哪里怪了?”

“突然問我自己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我就不該問你的。”

“不過……”風見沉吟道,“好像是不太對勁。”

“算了。”

“不,我說的不是您。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什么?”

“我記得我們今天是要來撈墨魚的,但來之前……我們有沒有叫上其他人啊?”

“你不記得了?”

“嗯。”

“其實我也不記得了。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這兒撈墨魚了。今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剛開始值班的時候一切正常啊,也跟一班的人做了交接。”

“然后就進入了正常的運行業務,對吧?”

“對,這一段我還有印象。”

“那輪到你休息的時候呢?”

“呃……”風見皺起眉頭,似在拼命回憶。

就在這時,站內手機響了。

“是中央控制室打來的。”結城說道。

“我們還真歇過頭了啊?”風見憂心忡忡道,“該找什么借口呢?”

“還想找借口呢?當然得實話實說啊。”

“說我們兩個一把年紀的成年人因為撈墨魚太起勁,到點了都不記得回去?好難為情啊。”

結城沒有理會風見,接聽了電話。“喂?對,風見也在。非常抱歉,我們倆好像是撈墨魚昏了頭,太不像話了……啊?出什么事了?好的,知道了,我們這就回去。”

“怎么了?”風見焦急地問道。

“說是出了點問題,讓我們立即回中央控制室。”

“不會是出事故了吧?”

“要真是出了事故,警報肯定早就響了。”

“那就是沒到‘事故’這個級別的小故障?”

“那也該在電話里告訴我具體是什么情況啊,可課長就讓我們趕緊回去。”

“那就趕緊回去吧。”風見提起了桶。

“先撂這兒!”

兩人匆匆趕往中央控制室。

被厚重的混凝土環繞的中央控制室籠罩在詭異的氣氛之下。十余名值班人員幾乎都在檢查文件和屏幕。唯有一人在中央控制室內跑來跑去,大喊大叫。

“出什么事了?”結城詢問值班課長立花正二。只見課長正呆立著觀望中央控制室內的情況。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花魂不守舍道。

“什么意思?”結城反問。

“我是說,我想不起來出了什么事。”

“等等,您是說您失憶了?”

“對,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中央控制室里的人少了一半,你倆也不在,心里頓時一慌。一看表,才意識到你們是去休息了。可我壓根不記得到點休息這回事。起初我還以為自己可能是打了個瞌睡。可沒過多久,剩下的人也吵吵嚷嚷起來,好幾個人說‘有人突然不見了’。”

“說的是我們?”

立花點了點頭。“當時我就意識到,不止我一個人打了瞌睡。我問在場的所有人:‘你們記不記得已經到了該休息的時間?’結果令人震驚。”

“沒人記得?”

“沒錯。我姑且把休息室里的人都叫了回來。他們和留在這里的人一樣,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開始休息的了。你們呢?”

結城和風見搖了搖頭。

“毫無疑問,我們遭遇了某種異常情況。”立花說道。

先前大呼小叫的男性控制員走向他們三人,怒吼道:“主任,你有沒有碰過我的控制臺?!”

“沒有啊,”結城搖了搖頭,“我去撈墨魚……去休息了,剛回來。”

“那就算了!”控制員的眼里布滿血絲。

“冰川在鬧什么啊?”

“他說有人動了他的控制臺,想把那人給揪出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我們失憶的時候,有人動過冰川的控制臺?”

“十有八九。”

“等一下,讓我先理理。失憶的不止一個人,所有人都有一段記憶空白的時間,對吧?”

“應該是的。”

“所有人碰巧在同一時間打瞌睡的概率非常低。大家是不是被某種氣體或其他東西迷暈了?”

“你們是在哪兒睡著的?”

“我不記得自己睡著過……”結城支支吾吾道。

“我們撈墨魚去了。”風見無憂無慮道。

“撈到現在?”

“我們沒意識到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結城急忙補充道,“大概也是被氣體迷暈了。”

“那你總還記得自己去了冷卻水除雜裝置的進水口吧?”

“不,那一段我也不記得了。有種前一秒還在中央控制室值班,后一秒卻已經在撈墨魚的感覺。”

“那你是在哪里吸到麻藥的?在這里,還是在進水口附近?”

“是不是在這里吸到以后被人抬去了進水口啊?”風見說道。

“誰會干那種事啊,人家圖什么啊?”結城很是無奈,“再說了,要真是那樣,我們怎么會那么起勁地撈墨魚,卻沒產生一點疑問呢?”

“那就意味著我們是下意識地提著桶去撈墨魚了吧。”

“實在難以置信,但這也許就是事實。”結城支起胳膊。

“回頭再研究原因也不遲。”立花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可要是不查明原因,天知道會不會再出現類似的情況。”結城抗議道。

“我們是管核電站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反應堆的安全。”

“當然,這是當務之急。”

“眼下所有人都在檢查各自負責的設備。你們分頭去檢查一下冷卻系統和渦輪機吧。”

“冰川沒在檢查啊,”風見指出了一個問題,“我看他逮著誰就逼問誰,都好一會兒了。”

“看來工作期間被人亂動控制臺這事把他氣得不輕啊。”立花聳了聳肩。

“做好安全檢查工作可比浪費時間揪出罪魁禍首重要多了。”

“我也是這么勸他的,可他不聽啊,說什么‘做事要分清輕重緩急’。”

“換作平時,我肯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結城說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檢查各項設備的運行情況,這才叫分清輕重緩急。”

結城和風見簡單商量了一下分工,隨即投入檢查工作,對照自動記錄的數據和手寫的記錄,再將檢查過的項目逐一抄錄在另一張表格上。

所有人都竭盡全力,誰知三十分鐘過后,這項工作仍然看不到盡頭。

“咦?”風見喊道,“怎么回事?”

“怎么了?發現什么問題了嗎?”結城臉色大變。

“沒什么,我就是摳了下鼻子。”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好匯報的!”

“問題不在這兒……我就是覺得怪怪的。”

“你的鼻子嗎?”

“不是鼻子,是手指。”

“手指有怪味?”

“對。準確地說,有股墨魚味。”

“這是什么低俗的笑話嗎?”

“我沒開玩笑。”

“那你到底想說什么?”

“是這樣的,我原本打算今天休息的時候跟您一起去撈墨魚的。”

“哦,是有這么回事。”

“您去了嗎?”

“啊?”結城想了想,“這么說起來,我好像沒去啊。”

“真的嗎?”

“嗯,我也沒理由撒謊啊。”

“那您聞聞看自己的手指。”

“啊?”

“您先聞聞再說。”

結城半信半疑地聞了聞自己的手指。

“啊!”

“怎么樣?”

“有墨魚味。”

“果然有啊?”

“怎么回事?”

“我們十有八九已經去撈過墨魚了。”

“什么時候去的?”

“應該是休息的時候。”

“大家聽我說!”結城起身道,“有人記得我們今天去撈過墨魚嗎?”

在場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無人回答。

唯有冰川站了起來:“那不重要!是誰自說自話動了我的控制臺?!”

“冰川,你先消停會兒,”立花略顯不爽,“結城,你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課長,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我和風見的手指都有股腥味。”

“你們偷吃了生魚片?”

“這很可能是因為我們去撈了墨魚。”

“哦,冷卻水進水口那兒的吧。”

“對。”

“那又怎樣?利用休息時間去撈幾只也沒什么問題啊。”

“我們不記得今天去撈過墨魚。不光我們倆不記得,大家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等等,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意味著我們的記憶有缺失。”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應該是開始休息前不久——十八點出頭吧?”

“這怎么可能呢?這算是緊急情況吧?”

“怎么辦?”

“我們是管核電站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反應堆的安全。必須先檢查各自負責的設備的運行數據。”

“問題就在這兒。您看我們正在做什么。”

“這……”立花看了看結城等人的筆記,“你是說,我們正在查?”

“沒錯,我記得我們在查,卻不知道為什么要查。”

“是不是因為發生了某種異常情況,所以才要檢查反應堆是否安全?”

“這是最說得通的解釋。問題是,您覺得是誰下的指示?”

“誰下的指示?”立花一臉茫然,“你嗎?”

“不是我。至少我不記得自己下過這樣的指示……誰在檢查設備的運行數據?舉手給我看看。”

除了冰川,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冰川仍在質問同事。

“有沒有人記得指示是誰下的?記得的人請舉手。”

無人舉手。

“怎么回事?難道大家碰巧都在同一時間檢查起了數據?”

“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家八成都是奉命行事。”

“那不就繞回來了,到底是誰下的命令?”

“應該是您。說不定是我,但不太可能。”

“你在說什么呢?我不記得自己下過這樣的命令啊。”

“我也沒印象,但確實有過這樣的指示。”

“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簡單。我們連‘注意到記憶有缺失’這件事都忘了。”

“怎么會!”

“聽起來似乎很荒唐,但要解釋清楚目前的情況,這就是最自然的假設。”

“你是說,我們失憶了不止一次?”

“對。或者說,我們應該假設記憶正在不斷消失。”

“不可能吧。”

“您憑什么這么斷定?”

“我們不是還記得很多事嗎?就算真失憶過,問題顯然也已經解決了。”

“也許記憶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您或我向所有人下達過指示,這意味著我們在那個時候都保留著記憶,不然就不可能發出指令。但沒過多久,那段記憶就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這段記憶也會很快消失?”

“這樣假設是比較合理的。”

“有道理。那我們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大問題——我們管著一座核電站。”

“沒錯,這是個相當大的問題。”

“我們需要立即制訂對策,趁著還沒失憶。”

“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做一件事……大家聽我說!”結城向眾人喊道,“我們可能遭遇了一種詭異的現象,記憶正在不斷消失。換句話說,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就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段話了。總之,請大家在手頭的紙上記一筆,寫明‘中央控制室所有操作員在不斷失憶’,外加現在的時間。”

結城自己、立花與風見都做了記錄。

“從現在開始,每次操作都要記下操作內容和時間。”結城補充道。

“結城主任、岬班長和山本操作長,你們過來一下。其他人繼續手頭的工作。”立花喊來幾個領導。

“怎么辦?大家有什么想法嗎?”立花起了個頭。

“我認為我們不該自作主張。”山本操作長說道。

“有道理。但如果我們確實在不斷失憶的話,搞不好會在等候外部定奪的時候忘記‘咨詢過外部’這回事。”

“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為我們應該征求外部的意見。”

“好吧。那找誰呢?這種事沒有先例可循,要請示總公司的高層嗎?”

“公司高層可以稍后再請示。”

“那就得找中央供電指揮站了……喂?”立花撥通電話,報上核電站的名字,“我們這兒出了點問題。不,不是事故,就是出了點問題,想請示一下……啊?什么意思?……你們還沒搞清楚狀況?應該是人的問題,而不是系統的問題。記下我接下來說的——我們遭遇了一種導致人類不斷失憶的現象。影響范圍至少包括我們發電站和中央供電指揮站……知道了,我們會維持現狀,等候進一步指示。”

“那邊也一樣?”結城問道。

“我們還算好的,他們都沒意識到自己在不斷失憶,還以為只是迷糊了一個多小時。再加上各地的發電站都在給他們打電話請求指示,搞得他們沒了方向,只能讓我們姑且先維持現狀。”

“如果這種現象是發生在電力設施的,會不會跟電線有關啊?”

“回頭再查原因也不遲。當務之急是按指示維持現狀。”

“我們應該維持現狀嗎?”岬百合子班長說道。

“怎么說?”

“我們管著的可是一座核電站啊。”

“我知道,這個還記得。”

“讓一群有記憶障礙的人管核電站合適嗎?”

“那該怎么辦?”

“立刻插入控制棒,停止反應堆。”

“中央供電指揮站的指示是……”

“誰能保證他們的指示就一定是正確的呢?”

“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盡力維持現狀。”結城如此說道。

“為什么?”

“因為維持反應堆的運行是常規工作,而緊急停止是非常規工作,更容易出現失誤、故障等問題。在所有操作員都不正常的狀態下,我們不能冒這樣的險。”

“您的意思是,讓反應堆繼續運行才更安全?”

“對,”結城繼續說道,“理由不止這一個。”

“還有什么理由?”

“出現異常的發電站不止這一座。搞不好所有的發電站都陷入了這種狀態。如果有部分發電站關停,供電就會出問題。在依賴電力的現代社會,大停電本身就足以釀成大型災害。”

“我們都沒有記憶,怎么可能維持反應堆正常運行呢?”百合子不肯退讓。

“那我反過來問你,在反應堆的運行過程中,有沒有哪個環節是和操作員的記憶高度掛鉤的?反應堆一直是自動運行的,保持著一個適當的狀態。我們雖然是‘操作員’,但日常工作以監控廠房、檢查設備為主,只有關停和重啟的時候比較忙。就算沒有記憶,只要留下準確的記錄,反應堆應該就可以繼續運行。”

“可要是情況一直都沒有好轉呢?總得關停吧?”

“到時候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但我們眼下最需要做的是準確把握現狀。”

“把握現狀?”

“例如,我們需要知道自己的記憶能維持多長時間。如果時間極短,恐怕就很難完成‘關停反應堆’這種復雜又費時的操作了。還得了解一下站外的情況,可以通過電視和網絡做些功課。”

“如果這種現象的影響范圍很大,電視和網絡還能正常運轉嗎?”

“連核電站這么復雜的系統都在正常運轉呢,我覺得世上的大多數系統應該都沒停……風見,麻煩你跑一趟休息室看看新聞節目,順便上網查查。”

“好。”風見拿著筆記本走出中央控制室。

其他人也回到各自的崗位,繼續手頭的工作,除了忙著詰問同事的冰川。

立花起身道:“根據這份備忘錄可知,我們在半小時前開會商討了對策。先說好,我不記得自己開過那種會。記得的人請舉手。”

無人舉手。

“知道每個人的記憶都出問題了吧?不知道的人舉手。”

冰川控制員戰戰兢兢地舉起手來。

“你沒記下來?”

“記什么?”

“‘所有人都無法維持記憶’這件事。”

“什么時候開始的?”冰川似乎相當困惑。

“應該是今天十八點以后。現在已經是二十一點了。”

“啊?!”冰川看了看表,隨即露出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神情,“我還以為現在還不到十九點呢!對了,是誰自說自話動了我的控制臺啊?!”

“抱歉,冰川控制員,沒時間跟你解釋了。大家的記憶在不斷流逝,在我們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停。我需要盡快確認好行事方針。五代主機員,不好意思,能麻煩你照顧一下冰川嗎?”

“知道了。”五代將冰川帶去中央控制室的角落,結合筆記本給他解釋起來。

“下一步是確認記憶的持續時間,”立花繼續說道,“大家可以對照各自的操作記錄,根據自己記憶中最早的那項操作估算出來。算好了挨個報給我。順便一提,我的記憶好像只能維持十分鐘左右。”

眾人匯報了記憶的持續時間。短則七分鐘,長則十五分鐘。

“不妙啊……”立花的臉色驟變。

核電站的設計建立在“十分鐘原則”上。從警報響起到操作人員采取應對措施,至少有十分鐘的緩沖時間。操作人員必須在這十分鐘內明確對策。而記憶持續時間低于十分鐘的人,會在商討對策的過程中失去記憶。

“有沒有可能在警報響起后的七分鐘內制訂出對策?”

“這……得看具體情況。”結城如此回答。

“如果情況一直都不好轉,我們恐怕得嚴肅考慮要不要關停了。”立花說道。

房門開啟,風見回來了。“確認過電視和網上的情況了。”

所有人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呃……你們還記得我嗎?”

“記得是記得,可你上哪兒去了?”結城問道。

“有人派我通過電視和網絡調查外面的情況。”說著,風見掏出一份備忘錄給他們看。

“誰派你去的?”

“備忘錄里沒寫,我也不知道。不是課長就是主任唄?”

立花和結城面面相覷,聳了聳肩。

“哎呀,煩死了,這又不重要!”風見很是煩躁地說道。

“抱歉,下達指示的人也該記一筆的。肯定是因為我們沒有這方面的習慣,所以都沒想到這一點。”結城向他道歉,“外面是什么情況?”

“網上都亂套了。大伙都在自顧自發帖子、傳視頻,別提有多混亂了。其中肯定也有一些可靠的信息,但我辨別不了。反正好像有很多人意識到自己失憶了。就內容而言,求助類的最多,其次是寫給自己的備忘錄。我是不太理解為什么要在博客等社交網站上做記錄……”

“不,這倒是個相當聰明的法子。紙質備忘錄有丟失的風險,但寫在博客等社交網站上的丟不了。就算忘了,再次看到的概率也比較高。”結城說道。

“然后就是給家人或熟人的留言。”

“電視呢?”

“電視的情況稍微好一點。有的電視臺一直在播放主播暈頭轉向的畫面,有的則照常播放電視劇之類的節目,還有一家電視臺在向觀眾呼吁‘當前發生了緊急情況,請盡量不要外出,鎖好門窗,小心火燭’。”

“這應該是最恰當的建議了。”

“是哪個臺啊?”

“呃……我沒記。”

“電視臺就沒有對眼下的情況做些分析嗎?”

“呃……”風見翻了翻他的筆記,“好像沒有,放出來的基本都是街頭一團亂的畫面。”

“沒有發生暴亂之類的事情?”

“這個嘛……恐慌是有點,但沒到暴亂的地步。感覺大家都不知所措,走來走去,還有癱坐在地的。看來人失去記憶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沮喪,而不是大吵大鬧。”

“好,眼下我們應該也只能打探到這些了,”結城開口說道,“誰有意見?”

百合子舉手問道:“再過兩個小時左右,三班就該來了,您說我們能順利完成交接嗎?”

“不好說。如果我是他們……感覺連‘湊齊三班的所有人’都成了一樁難事啊。”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繼續在這里值守。”

“站里有夠吃一星期的食物儲備,暫時沒什么問題,但紙最好省著點用。大家還是盡量把備忘錄寫在電腦的記事本文件里吧。”

“沒有記憶,要怎么搜索呢?”

“那就把文件名和簡要的內容記在紙質備忘錄上。呃……有人在記錄我們現在的對話嗎?”

“光一個人記恐怕不夠,還是每個人都記一下比較保險吧?”百合子提議。

“確實,有道理。”

所有人都做了記錄。

就在這時,警報聲響起。

中央控制室內一陣騷動。

“呃……”結城故意用不慌不忙的語氣說道,“大家先深呼吸一下,別慌,然后記下警報的類型和時間,再思考對策。只要有設計原則兜底,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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