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覺一手一盤蝦，緩步走出廚房。

明亮的燈光照亮了餐廳，餐桌上已經擺了幾道冒著熱氣的菜，香氣四溢。四副碗筷和酒杯規矩地擺在四個座椅前的桌子上，楊歡葉薇坐在餐桌一側。

葉覺看了眼窗外惡劣的天氣，有些擔憂地說：“婷婷電話還是沒有接通，那我們就不等她了，先吃吧。”說著拿起桌上的酒瓶要給楊歡斟酒。

楊歡忙伸手攔住酒瓶說：“對不起叔叔，我一會兒還得開車，以飲料代酒行嗎？”

“也好，喝酒以后思維會變慢，會影響微表情的觀察。”

楊歡尷尬地笑了笑：“葉叔叔你別嚇唬我。”

楊歡起身給葉覺倒杯酒，他看向葉薇面前的酒杯，又下意識看了眼葉覺。

葉薇皺起眉：“看什么，我不能喝酒嗎？”

葉薇起身從楊歡手里奪拿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又賭氣般地伸手拿起一瓶可樂砸向了楊歡。

楊歡連忙雙手接住可樂，有些尷尬地看著葉薇，但終究沒說什么，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狂風卷著暴雨，向落地窗發起攻勢。

葉覺端起酒杯，“來，歡迎小楊來我們家做客，干杯。”

楊歡連忙雙手舉起倒滿飲料的酒杯，葉薇這會兒已經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干了。

葉覺順手要給大家續杯，楊歡忙從他手里接過酒瓶：“叔叔，我來，我來。”

倒酒的時候楊歡注意到了葉覺修長的手指上貼著一個創可貼。

“叔叔，你是做菜切到手了嗎？”

“你問這個，昨天上課，教案里不知怎么有個刀片。”

“不要緊吧？”

葉薇在一旁沒有吭聲，隨意地捏著酒杯晃，目光卻移向了葉覺的右手，顯然也在關心。

“沒事，已經消過毒了，來，吃菜，嘗嘗我的手藝。”

楊歡起筷夾菜。

“這味道讓我想起家鄉了。”

“你老家哪里的？”葉覺隨口問。

“真源市的，離這里不遠。”

“我們也是真源市的。”

“薇薇跟我說了，咱們是老鄉。”

“你真源市哪里的？”

“我市區的，不過我媽是嚴葉村的。”

“還真是老鄉呢。”

楊歡再度起身給葉覺倒酒，葉覺繼續問：“最近回過老家嗎？”

“只有小時候跟媽媽去過，后來就沒回去過了。”

“小楊，為什么撒謊啊？”

楊歡正在給葉覺倒酒，忽然聽到這么一問，差點把酒倒灑了。

“啊？不不，我沒有啊。”

葉覺笑了笑，手扣在了楊歡的手腕上，楊歡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響。

“既然你上過我的課，那你還記不記得怎么判斷一個人是否撒謊呢？”

“這……我記得您好像說過，說人撒謊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身體后傾。”

楊歡話音剛落，忽然注意到自己的體態和自己描述得一模一樣。

“你說得不錯，看來你確實上過我的課。”葉覺微笑看著他，放開楊歡的手。

楊歡倒完酒回座位坐下，“我去年也回過老家，有老人去世，是個親戚，去送行。”

“這有什么好撒謊的呢？”

“就是下意識覺得，不想展開這個話題吧，也不是故意的……”

葉覺擺擺手：“人類一天平均要撒六次謊，這是人類的習慣。所以我們才更要學會察言觀色。你的表現太明顯了，遇到一些心理素質比較強的人，他們的表情或者行為會更加隱秘，更不容易察覺……”

“是，這一點我也有感觸，越是干大事的人越喜怒不形于色。”

“理解得不錯。”

“那遇到這樣的情況您是怎么處理的呢？”

“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

葉薇突然插話道：“這有什么，先分析表情，然后連嚇帶炸誘騙口供，就是天橋底下算命先生的那套東西。”

楊歡一愣，還不明白葉薇為什么生氣。

葉覺笑了笑：“薇薇說得沒錯，有些算命先生還真是高手。”

葉薇對楊歡說：“你也在我們測謊實驗室幫過忙，應該知道，我們才是正統的測謊，實驗室幫警局破過的案件更多，而且我們講科學，用數據說話，這也是最直觀的，最有效的。”

“對，對，這個我也聽說過，實驗室還受過表彰呢。”

葉覺說：“利用測謊儀也是可以的，不過它的局限性或者說影響因素太多，太多種情況可以導致數據偏差甚至出錯。而且你們出去辦案子，難道能都抱著機器嗎？”

“確實，很多時候都沒機會用測謊儀。”楊歡跟著點頭。

葉覺接著說：“歸根到底，我們測謊面對的對象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而儀器是沒有感情的，是無法判斷人的感情的。”

“也對，好像是這樣。”

“對什么對？現在實驗室的設備情緒感情也是參考數據之一，再說，感情有變化，得出的數據也會有變化，怎么就無法判斷感情了呢？不同的是，您是用嘴說話，我們是用儀器用數據說話，其實……”

葉薇話沒說完，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葉覺葉薇都看向楊歡，很明顯是他的手機響了，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明顯變了一下。

“我……我去接個電話。”

楊歡說著離開餐桌，走向落地窗的方向。

葉薇話語被打斷有些不高興，繼續吃菜，葉覺目光注視著楊歡的背影，若有所思。

楊歡站在窗前接聽電話，窗外一道閃電劃過，臉被照亮。

葉覺給葉薇夾菜，“你和小楊認識多久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好像你的眼光永遠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都不如你。”

葉薇轉向玩具熊方向，憤怒地看著。

“爸爸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我不想看到我的女兒被人欺騙，受人欺負。”

“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我也是學刑偵的，我自己能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葉覺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楊歡的聲音傳來。

“說什么好壞呢？”

楊歡走回來，在餐桌旁落座。

葉薇瞥了一眼葉覺：“說天氣呢，這鬼天氣，下個不停了！”

“聽說這幾天都是這樣，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

“也不知道婷婷這丫頭現在在哪兒，我得給她打個電話。”葉薇說著拿出手機撥號，手機里的聲音，一直在響，卻沒有接聽。

“怎么不接呢？”

葉薇再次撥號，仍然無人接聽。

“可能是沒有聽到吧，也可能是因為天氣原因，信號不好。”

“那你剛才怎么能接通電話？誰給你打的？”

楊歡明顯一愣，臉上閃過不自然的表情，低頭低聲：“沒誰，是……是我爸。”

葉覺想了想，開口說：“小楊，想不想玩個游戲？”

楊歡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葉薇不耐煩地搶先道。

“您又想干嘛啊？”

“我最近有一些心得，難得小楊今天過來，正好交流一下，一個游戲而已，你剛才不是挺有信心的嗎，難道還怕我問出什么來嗎？”

“玩一下也行，但得加個時間限制，就玩5分鐘，5分鐘后炸彈就爆炸，測謊大師被炸死。”

“好，就按你的規矩來。”

葉覺笑了笑，轉頭對楊歡：“小楊，我們今天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作為父親我想知道你和薇薇的認識經過、你的家庭、興趣愛好和感情經歷。”

楊歡一愣，看向葉薇。

“怕什么，這些你不都早跟我說過嗎？再說一遍怎么了？”

“都要說么？”

“五分鐘內，他問什么，你答什么。”

葉薇點開手機上的秒表。

“開始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