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行轅就安排在布政司衙門里頭，東跨院，打理的十分干凈整潔。

朱棣安排人將宋禮還有受傷那位都安置好，并派專人看護，以免受到有心人的傷害。

已經到了開封，這里可以說是裴濟懷的老巢，謹慎一些絕對沒錯。

大意失荊州的事情，朱棣可不想在這里犯這個毛病。

落了座，朱棣看向道衍，直接道：“路上我仔細看了這些搜查得來的密信，上面基本都是這些狗官之間的聯絡，有幾封到是牽涉到上面的人，但是很少，至于和裴濟懷相關的，更是一封也沒有！也就是有個別字眼，牽涉到了裴濟懷身邊的參政，顯然這些家伙事情做的很干脆利落，把柄很少！”

“殿下不必著急，這事情著實也很正常，哪有人會將罪證留在如此明顯的書信之中？讓老僧來，大可直接派遣心腹干將直接傳送口信，也免得這些東西落在別人手中，成了威脅自己的把柄。”

道衍和尚并不感覺意外，他向來喜歡從壞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不過此刻他依舊堅定著朱棣的信心，道：“不過殿下也不必失望，俗話說紙包不住火，這些貪贓枉法的事情，不管做得如何滴水不漏，也會露出馬腳！

百姓的眼睛無比雪亮，他們能不知道誰是好官誰是贓官，無非就是沒出去說罷了。這一次殿下便服出行，最大的收獲就是提前認識到了這幫贓官的真實面目，后續即便有什么謊言，也能夠很快識破。

因此，老僧覺得，殿下不用操之過急，一步步往前走，穩扎穩打，這些貪圖富貴的贓官貪官，遲早會露出馬腳！”

“我還是覺得進度慢了點，讓這幫贓官繼續在這胡作非為，不知多少老百姓要吃苦。宋禮一路奔波，希望他的證據能夠盡快拿出來，好有些思路上的啟發。”

朱棣微微嘆一口氣，都到了開封，想要查訪民意顯然是不太可能，裴濟懷他們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打算，不可能留下這樣的空子。

“稍安勿躁，時間還算長久，有時候驚喜會突然到來，誰也不清楚。”

道衍和尚勸了幾句，將朱棣有些急躁的心氣給消散不少。

……

“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暗子也落下了，接下來就看能不能騙到他們。”

裴濟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享受的神情，又問道：“樂暉還在陽武？”

旁邊劉知理點了點頭：“他一直在那邊負責水患的治理，這小子還真有點倔，一直沒有下來，我都擔心他累死在堤壩上。”

“呵呵，累死就累死，這家伙到任之后一直和我作對，簡直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裴濟懷恨恨的罵了一句，“要不是留他還有用，背地里下點狠手也不是不行，可惜叫那家伙跑了，你說這貨運氣怎么這么好，就到了燕王手里邊？”

“這個我也搞不懂，只能說下面的人太蠢，計劃再好也容易出紕漏，好在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實在不行搞點手腳，這里終歸是我們的地方，出點意外太正常了。”

劉知理輕描淡寫的說著，“現在我擔心的就是燕王到底掌握了多少東西，他如果直接沖著你我來的，掀了桌子，你我也只能干瞪著眼。”

說起這個，裴濟懷無奈的搖了搖頭：“誰知道會派燕王前來，這事情的確想不到，他現在就是瞅準了你我，想要讓他相信我們布置下的東西，太難了。”

“盡人事，聽天命，這回也要看運氣了。”

……

晚上用過飯后，朱棣等來了宋禮的證據。

十幾頁紙，上面滿是蠅頭小楷，看上去頗為工整。

“宋禮速度挺快，東西也給的多，看來的確是查到了些東西。對了，他人怎么樣？”

聽朱棣問起，侍衛實話實說：“已經睡下了，為了這些東西，他一直沒睡覺，一路都在趕工。每次讓他睡，他都會說快一點對百姓更好，屬下覺得，他的確是個不錯的人，至少心里頭還裝著百姓。”

“看來的確不錯，圣賢書沒有白讀，也沒有辜負他父親對他的期望，真君子也！”

朱棣夸贊兩句，便道：“讓他好好休息，吃穿用度都不要省，還有他受了這么多苦，叫大夫好生為他調養，不要怠慢了。”

提起這個，侍衛有些疑惑的道：“殿下，說來也奇怪，他身體還算不錯，大夫說了，都是些簡單的皮肉傷，只需要養上十天半個月就好，沒別的太大毛病。”

“哦？看來年輕就是好啊，這么多年還能有這樣的狀態，不錯，那就先讓他養著吧，等身體好了，孤為他請賞。”

“屬下告退。”

朱棣揮了揮手，挑了挑油燈燈芯，周圍光芒又大了許多。

拿著宋禮寫好的文書，朱棣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眉頭不覺間皺了起來。

很快，他將整篇文書看完，遞給了一旁的道衍和尚，道：“老和尚你瞧瞧。”

道衍和尚接過文書，瞧了眼朱棣面色，似乎不像是看見證據的喜悅，便也低頭看了過去，很快眉頭也皺了起來。

將手中文書合上，道衍和尚直接問道：“殿下，你覺得這份文書，有多少可信的地方？”

朱棣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是宋禮一直不曾吐露出來的秘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就文書里面來說，事情和我們想的，似乎并不一樣。”

“豈止是不一樣，簡直顛覆掉了我們一路上所見所聞，這份證據，實在有些過于驚世駭俗了些。”

道衍和尚兩只眼盯著桌上的文書，好片刻才道：“老僧雖然不解，但文書上所說，并非沒有可能。我們對裴濟懷的惡感，就來自于陳橋鎮上那一場偶遇，僅此來判斷他有罪，確實過于武斷了些。”

“老和尚你說的固然沒錯，只是這道文書之上，裴濟懷太過于干凈了些，簡直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朱棣冷笑著，“如果我沒有親眼所見百姓苦難的生活，那還有可能相信，但是現在叫我相信裴濟懷沒有半點過錯，實在是過不了心中這個坎兒！”

“殿下言之有理，但是現在問題出在哪里？”

道衍和尚一句話，直接給朱棣問得一怔。

是啊，問題出在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