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成提問之后，眼前膨脹意識點了點頭：

“沒錯，是我。”

“……”路成心臟噗通噗通跳著，他渾身都在戰栗，此時，他很想跟周升說幾句話。

然而，他也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從幾個小時前追逐到現在，一直在廢土區上打轉。

雙方互相消耗，最終膨脹意識撐不住了，被逼迫到這個地方，周升也從中出現。

他被李真元殺死，成為了李真元的一部分，毋庸置疑的，這個周升是真的。

周升說：“我們里面已經鬧起來了，這個李真元吃了好多人，誰愿意為那個幕后黑手做事？沒人愿意這么做。”

路成問：“你們都知道怎么回事？”

周升回答：“我們當然都清楚自己死了，既然死了，萬念成空，大多數人只希望可以復仇，包括那個‘十一’也是，他們都想復仇，最崩潰的還是那些死因不明的人，在路上走著莫名其妙人就沒了，這個計劃的確很前沿，但也非常恐怖。”

路成皺了皺眉：“膨脹意識計劃，是凝聚學派主導的計劃，這個學派是泰阿教的一部分，領導者疑似是趙天盛，你們都明白？”

周升點了點頭：“我們當然全部清楚，因為我們不止是一個人，我們在里面交流，把各自知道的東西互相對照，得出了完整的結論，現在，我要把一個非常關鍵的建議帶給你。”

周升這是給他帶來了局面的關鍵嗎？路成豎起耳朵。

虎鯨幫的老人，都知道他力量周期性上升，當然，路成沒有明著說。

但是，生活在一起，不論如何都會察覺到。

“跑吧！”周升說。

路成瞪大眼睛：“你說什么？”

“跑！跑得越遠越好！魯托是一個‘深淵’！這里的東西太可怕了！再別跟這里產生瓜葛！”

“包括趙天盛在內，那些東西都是老不死的怪物！”

周升語重心長：“換一個地方發展，但不要是這里，這里的東西非常邪惡，也極端恐怖，他們完全沒有道理可言，他們……”

路成打斷道：“我是不會走的，這里還沒有塵埃落定，在這之前，我哪里也不會去。”

周升嘆了口氣：“你想見證歷史嗎？他們的實驗驚世駭俗。”

路成意有所指：“或許我會成為歷史。”

周升聽見這句話，整個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

他原地坐下，姿態筆直，“如今，我已經是如此人不人鬼不鬼，來吧，送我一程。”

他俯下身體去，宛如被拉到刑場菜市口斬首的犯人。

“人的算計是有極限的，”周升說，“幕后之人因為算計，需要讓李真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他的算計，才有我們的可乘之機。”

這個時候，嗡嗡聲也響起，有無人機在往里面飛。

路成動了，一共五臺無人機都被他打爛，隨后他用地上的東西把入口堵了起來。

現在，廢土區上面的監控被解決掉了。

做完這些，他走到周升面前，嘆了口氣后道：“讓那個十一出來吧，我不想砍你。”

隨后，膨脹意識十一重新出現了。

周升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普通人，只接受過基因改造，沒有經受過調整。

這種調整會增強人的意識，以及對神經元強化，沒有強大的意識，是不可能控制強大身體的。

腦，自然就是神經元的一部分。

他對著路成，嘴巴開合之間緩緩道：“我想要跟你談一個交易。”

“說，”路成非常凝重，對方也想破掉這種奇怪的局面嗎？

不過他會如此回應，說到底還是因為周升的擔保。

“周升跟我們解釋了關于你的事，他在里面說服我們，你應該知道，我們都沒有接受過凈化，這個計劃需要一群瘋子，所以從最開始，趙安給我的方法就是錯誤的，學習不能使人被凈化，過度的學習只能使人發瘋！”

他說的是，地下洞穴之中，路成所看見的‘小游戲’。

“我十九歲加入泰阿教，一輩子都活在那種地方，活在虛假之中，我們大部分都是含冤而死，所以我們被周升說服了，”他聲音渾厚：

“周升跟我們說，你現在十九歲，還與很多人有瓜葛，特別是前王族，因此我們愿意相信，你可以做到我們想做，但是做不到的事情。”

“哪件事？”路成問。

膨脹意識十一回道：“之前，我們實際上都在瘋，都被弄的精神不正常，現在兇手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們的精神在恢復，也因此力量越來越弱小，更因為我們已經正常了，所以有人想復仇，還有人想改變這里，譬如說周升。

他與我推心置腹的交談，他說自己當初想要更進一步，完成祖先都沒能做到的壯舉，成為一個名垂青史的人，為此他要繼續利用你，讓你成為他的刀子，但最終還是因為太貪了，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所以失敗了。”

周升想要利用我嗎？路成對自己提問，他知道這件事，他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你一直在逃跑么？”路成呼出一口氣。

之前，他一直在保持進攻，結果膨脹意識根本不應戰，或許就是試圖把他引到這里——這里就沒有監控了，在一片廢土之上，根本沒有科技含量可言。

膨脹意識把頭低的更低，幾乎貼在了地上：

“來吧，跨越我們的尸體，去擊潰那些兇手，你不是想要清靜與安樂嗎？對著我的脖子砍下去，我們來助你！”

路成走了過去，站在他腦袋前，輕輕騰空，舉起手里三米多長的深藍。

一刀斬下！

*

*

膨脹意識終于死了，路成卻沒有大仇得報的感覺。

相反，他心底非常虛無。

他的長橫刀切開了銀色編織巨人的脖子，從中露出了空洞內在，里面盡是白色的肉絲，互相黏連虬結，構成密密麻麻如同蛛網的紋路。

一顆巨大的腦袋被這樣剁下來，落在地上，那些銀色的編織絲線紛紛收縮，變成了四個大武國徽。

這些國徽其中有三個完好，一個已經徹底破損。

在國徽之外，地上還多了一灘如同爛泥般的白色肉，路成彎下腰，在這些惡心的肉線之間翻找，很快他就發現了一枚手掌大小的芯片。

“這就是未元意識膨脹計劃的產物嗎？”他看著這個芯片。

一般芯片上都會有各種信息標識，但這個上面什么也沒有，光滑如同鏡子。

它不僅意味著，這是實驗相關的物品，更意味著對方具有生產這種芯片的能力，高端的芯片需要龐大的產業群，都是一些舉世聞名的公司企業與超級國家在生產。

路成看向完美生物面板。

殺敵數：11244。

這個數字讓他閉上眼睛，李真元原本是4800單位的未元意識，也就是說，他離開地下之后，足足吞噬了兩千多人。

然后，李真元離開了，從魯托市出來，翻越那一道墻壁，來到軍山聚集地，把邊上的人吃了許多，使得路成現在，殺敵數從3700多直接來到了11244。

他原本應該高興才對，但這種數字卻令他感到冰冷。

接著，他振作起來，晃了晃腦袋，決定盡早離開這里。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捏在手中的芯片產生異樣，整個開始溶解，這個東西似乎遭到腐蝕，從內部開始破壞，最終在他黢黑的外裝下變成了一灘冒煙的液體。

隨后，他從體育館廢墟出來，來到外界后升空，他看見少說幾百臺無人機在這邊飛著，發出嗡嗡聲音，在拍攝他。

當即路成就明白過來，對方在盯著自己，也清楚他們這么做的緣由，肯定是把他當做了一個‘特殊’目標。

于是，路成在空中開始突進，抓住了一個無人機，捏在自己面前，豎起了中指，對準無人機。

他沒有開口，是擔心聲紋遭到分析，只是在用動作在嘲諷對方。

路成心中非常生氣，有一股無名之火在燃燒。

此時，他身后爆發出大量紅色粒子流，密布在空氣中，這種紅色粒子流具有強大的干擾效果，連一般裝甲都會遭到干擾，喪失行動能力、展開能力。

顯然，這些無人機肯定不是他對手，被迅速干擾，宕機后跌落向地面。

做完這些，路成離開了，他開始返程。

他現在很餓，整個人都瀕臨極限了，但還剩下一些力氣，可以繼續行動。

徹夜之間消耗太龐大了，這套大秦鐵騎裝甲，主要動力來自于‘I容量’內含有的東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其中一部分，都是由他自己提供的，路成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如此持久的戰斗還是第一次。

同時他也發現，鐵騎裝甲沒有那種限制，尋常裝甲極限就已經是兩個小時了，他卻可以矗立不倒。

很快，路成即將接近軍山聚集地，亞音速飛行的他漸漸減速，周圍環境不再后掠，他停在了廢墟之間，收斂了裝甲，展開了步行。

鐵騎的動靜比較大，他也在避免被發現，于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將將卡著極限，總算在一個半小時后來到軍山聚集地。

此刻，路成感覺自己山窮水盡，但他信任吳軍山，這位老師曾經為他照亮了前路。

尸之蟲也一直在與路成搭話，擔心他會忽然昏迷過去。

“可能當時爺爺也是如此無奈吧，”路成清楚，林春良年輕時是精銳駕駛員，搞不好比他現在還強一點，兩者之間沒有什么可比性。

林春良從小就接受超高規格訓練，有魯托王國支撐他進行調整，還有配套精銳級裝甲熔融深紅，讓他的‘返祖特性’得到最大發揮。

路成半路出道，沒有這些條件，也沒有太強大的裝甲，魯托王國也早就廢掉了。

在那場戰爭期間，林春良也可能也遭遇了類似的事情，他不論怎么血戰估計都沒有用處，人力被窮盡了。

現在，他也能感受到這位騎士的悲哀了，難怪當時他明言‘奇跡不存在’，不過是一種自我感動。

此刻，軍山聚集地的建筑物出現在眼前。

*

*

吳軍山親自迎接了他。

抵達軍山聚集地，路成松了口氣，泄氣之后一個趔趄沒站穩。

吳老師把他背起來，送到地下避難所休息去了，路成耷拉著眼皮，看見這個聚集地正在重建。

聚集地成員有不少工匠，此時拿著各種工具在翻新建筑，還有卡車停在邊上，帶有建筑材料——他們正在依靠自己的雙手開拓生存空間。

尸體也都被搬運，連小孩都參與到這場浩浩蕩蕩的重建工程里去，發揮著力所能及的作用，路成注意到，整個過程沒有貨幣。

聚集地沒有面對錢財短缺的問題，所有的錢都是過客帶來的，至于更多的，路成也不知道了。

再度醒來的時候，他是躺在陌生的床上，一張柔軟的床讓他非常舒服，翻了個身后便看見一個女人坐在床邊。

女人一頭黑長直發，鵝蛋臉，更有一雙含有神采的眼睛，身上穿著灰色連衣裙，任誰看了都會眼前一亮，是一位令人怦然心動的美麗女人。

這種衣服不是誰都能穿出這種感覺，需要合格的教養。

她看上去正值花季，是花朵才剛剛綻放的青蔥時期，她伸出手，白皙的食指摸了摸路成的鼻子。

路成神色扭曲起來，以前的女人出現在面前了，他頓時反應過來，這里是深潛之后的未元意識空間。

“我怎么會在這里？”他看著女孩問。

同時，他也看見熟悉的環境，這里就是沙玲玲的家，她的臥室里，床上。

他面前的女孩就是沙玲玲。

“你忽然掉下來的，我把你弄過來了，否則你就得睡馬路了，”沙玲玲并沒有許久未見的疏離感，而是仔細觀察著他。

路成臉上仍有青澀，解甲歸田狀態下，看上去像大學校里的學生，卻比她認識的那個更成熟一點。

更高的個子，更安定的眼神……等等，諸多有細微變化的地方，她在一一觀察。

“你在看什么？”路成有點不自在。

沙玲玲微笑道：“在看你這個薄情的男人，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

路成嘴唇動了動，問：“不是你給我下毒的么？我怎么成薄情人了？”

“那我們就別說這些，”沙玲玲笑著站起身，“這里真是個不錯的地方，不需要考慮那么多。”

路成愣了一下。

根據他的了解，沙玲玲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女人，曾經沙影幫好幾個干部愿意支持她，一部分是因為出身，一部分是因為能力。

但也因此，她的內心并不安寧，喜歡路成這種比她小，又白凈的男孩。

那晚一針見血，也是孽緣的開始。

沙玲玲抱了上來，很快床邊就多了一些凌亂的衣服。

白嫩嫩的長腿還穿著絲襪，年輕無贅肉的小腹，模特級妙曼的曲線，纖纖細腰……

兩人談了大半年了，用肢體語言就可以交流。

“這里沒有什么需要爭奪的東西。”她說。

“你什么意思？”路成問。

“現在我是真心的。”

“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

很快，對話結束了，路成沒有深究，他忙著做其他事情，在床上。

當初是怎么愛上這個女人的？他思索這個問題，最終還沒能想出來。

但是，路成萬萬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還能有機會，觸摸到沙玲玲的溫柔鄉。

很快，他就把欲望全都釋放出來了，在這里忙活了好幾個小時。

隨后，路成穿好衣服，此時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太陽已經到了正午，他坐在人體工學椅上，看著沙玲玲。

此刻，他心中郁結一掃而空，先前還是失落，現在總算依靠柔軟的沙玲玲振奮起來了，她的滋味非常美妙。

沙玲玲用被單裹著身體，白皙肩頭很惹眼，她頭發凌亂，臉色發紅，微笑道：

“成，可以給我準備一個代行體嗎？我聽別人說過了，我有機會出去。”

路成點了點頭：“我會留意這方面的事情。”

他想起來當初怎么回事了，那時候他看見沙玲玲，心底魂都要丟了，驚嘆于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女人，那美麗的臉頰，妙曼的身姿，對青澀的他造成了巨大沖擊。

這種沖擊到現在已經變成‘初戀’這種刻板印象留了下來。

“是么？”沙玲玲忽然笑了起來。

路成怔了怔，莫名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

“恭喜你，你被我騙了，”她笑的更燦爛了。

“別猜謎了，都現在了，你還要跟我猜謎嗎？”路成瞇起眼睛：“你這個女人難道沒有真心嗎？”

明明兩人剛剛那么親熱，此刻沙玲玲居然說這種話，這些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東西？

沙玲玲微笑著：“如果你給我代行體，我就會出去，然后試圖把你弄死——這是一種可能。”

“你到底要干……”路成的話沒有說完。

“臭男人！聽我把話說完，”沙玲玲瞇起眼睛：“你以前就總是這樣，老強行打斷我！”

那是因為你老對我放炮……路成在心底吐槽一句，隨后回：“你說。”

沙玲玲看著他的眼睛：“成，以后你來找我一次，我就騙你一次。”

“你……”路成抿著嘴。

“這是訓練，你太容易被騙了，我是你的老師，”沙玲玲單手撐著下巴，神態嫵媚，“以后你每個星期都要來一次。”

“這又是為什么？”路成問。

“交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