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糧。”

“……啊？”路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沙玲玲聳了聳肩：“除了玩你之外，這里沒什么令我感興趣的事。”

這個女人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路成眉角在跳。

沙玲玲裹著被單走了下來，走到路成面前，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作為我的男人，你未來是注定要成為英雄的人。”

“不，我不要。”路成皺眉，這個女人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么？

沙玲玲又笑了：“你要成為英雄，拯救我。”

路成怔了怔：

“我盡量。”

他記得，在戀愛之后，沒過多久，就進入了每天打卡的狀態。

晚上打卡，會讓人很冷靜的那種。

現在也沒有那么多糾葛了，或許可以這么做，未元意識可以把人投射出去。

這個時代，還有類似麗薇那樣的純粹機械個體，使用生物機械也不是問題。

沙玲玲握住路成的手：“剛才，我就是打算騙你，所以邀請你滾被單，你果然就被我騙了，這就是一種弱點，我們可以一起繼續練習，彌補你的弱點。”

“……”路成看著沙玲玲，結果兩人又來了一次。

這次路成果斷結束就脫離了‘深潛’，在現實中睜開眼睛，嘆了口氣。

這里是地下人防設施的房間內。

沙玲玲雖然內心不凈，但作為一個女朋友，是非常優秀的那種。

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惑亂人心，使她對自己動手？

當時，沙玲玲試圖對他下毒，最終自己喝掉了毒，命喪黃泉了。

路成整個人當場都驚呆了，并且差點抑郁，隨后他才對沙影幫展開非常詳細的調查，深挖了沙玲玲的過往。

他一記鏟子挖下去，就挖出來沙玲玲跟她父親之間的矛盾，還有當時沙玲玲的打算。

在拷問了沙影幫干部之后，是發現這群人逼迫沙玲玲做出選擇。

要么沙玲玲可以說服路成轉投沙影幫。

要么就找辦法了結這段關系。

否則我們就不會繼續支持你。

當時路成連裝甲都沒有，他的軍售裝甲，是后面周升想辦法弄錢買的。

他與沙玲玲，兩人一部分因為優越的外表，一部分因為感情的類似，所以呆在了一起。

但對沙玲玲而言，就路成所知，她與父親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存在。

她就是優先了這件事，所以才有后續的一系列事情發生，導致自己被毒死了。

沒錯，她被這件事夾在中間，在立場上成為了路成的敵人，最終，她似乎備受煎熬，邀請路成進餐約會，死在了凌晨時分。

而沙玲玲之所以可以出現在那里，未元意識的空間之中，似乎是因為，那杯加毒的飲料，是路成遞給她的。

路成此刻閉上眼睛，得益于完美生物面板的強化，當時的細節在腦海中變得纖毫畢現起來。

當時沙玲玲拿著杯子，端在手中，似乎猶豫了很久。

然后她真的喝掉了，自己下的毒，毒死了她自己。

這件事對路成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現在他身上仍舊殘留有沙玲玲的感觸。

她的身體，她的唇，她的腰肢，她的每一寸，感覺都還很清晰。

但是自己，卻是沒有以前那么愛她了，起碼不會愛到智力降低。

“這片空間居然如此精密，”路成在琢磨，因為顯然，這些事情都不是真實發生的。

他與沙玲玲相交更像是思維的電火花，但他也說不準，因為未元意識這種存在過于復雜。

接著，路成再度潛入，觀察這片空間會有什么演變。

很快，他的視野開始在空中飄忽，他如同‘上帝’，俯視著下面。

他發現，原本上官準將、沙影幫、谷樓在割據，現在進去了幾千人，使得人數翻了幾倍，這片空間又再度混亂起來。

“過一段時間他們又會穩定，開始‘僵持’，此消彼長，跟書上說的一樣。”路成并不擔心。

這些人也沒有辦法真的威脅到他，而且說到底，他們算不算真人都還得兩說。

李真元曾經的話令他印象深刻：認知是由電子信號構成的。

一個人的視覺，聽覺，嗅覺，他所看見的一切都是電信號的傳遞。

當時，他的意思是，人類從未真正觀察到周圍的空間，所見皆實，所見皆虛，總有東西看不見，總有東西看得見，有如在汪洋大海中浮沉。

路成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不論是眼界還是經驗，都有所欠缺。

幾日后補全這個空間也會發生變化，他做出判斷：

“當下必須走一步看一步，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先等到三日后面板補全一次再決定新動作。”

一念至此他迅速起床，兩日沒有回去，也需要在穩妥監察部露臉，否則會遭到懷疑。

*

*

萊克斯·韋恩死了。

膨脹意識破壞了這個商場，韋恩博士就呆在房間里，他哪里也沒去。

因此，他被一塊石頭壓在下面，結束了生命。

“對此，我非常遺憾，當時情況混亂，我們沒有精力一個個房間排查過去。”

在吳軍山的臨時辦公室里，他遺憾地對路成告知了這件事。

“遺體呢？入土為安吧。”路成回了一句。

萊克斯·韋恩是侵略者，他是前哨基地的指揮官與專家學者雙重身份。

但他的確對自己有所幫助，那就安葬了吧。

一個普通人，在這種局勢下，又呆在這個位置上，的確是非常危險。

“已經令人收殮萊克斯·韋恩了，”吳軍山說，“我們聚集地死人會被統一安葬在一塊區域，就在那邊給他安排個地方？”

路成略作思索：

“就這樣辦吧。”

“嗯……還有一件事，”吳軍山卻是皺起眉頭，似乎在打腹稿，又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路成主動道：“但說無妨。”

吳軍山臉色微微漲紅，雙手在桌下抓住褲子捏緊：“聚集地被半毀滅之后，我們需要大量的建材，以及租賃專業設備，除此之外也要考慮加固的事情，我沒錢了。”

難怪會是這樣……路成進門就發現吳軍山與平時不一樣。

原來是難以啟齒錢的事。

“要多少？”路成主動詢問。

“一百五十萬，”吳軍山報出一個數字。

路成沒有廢話，當下便點頭道：“吳老師，你讓人進城來跟我取，我的賬號不能直接轉賬。”

現金的事情他已經不再做多想，軍山聚集地肯定是還不了錢的，他們售賣大餅、燒烤、酒水的利潤，可以說極其微薄。

此番吳老師如此在心中做了斗爭，肯定也有這種原因。

吳軍山松了口氣，剛要開口。

路成便舉起手來，阻止了他：“不要對我說謝謝，其實我有點疑惑，爺爺對這里沒有任何辦法嗎？”

吳軍山想了想，搖了搖頭：“林飛現在也是被監視的，他現在插一腳進魯托，身后站著的人是舊貴族，他不能提供任何幫助。”

隨后，他告知路成目前的基本局勢。

路成便知曉，目前第二新魯托市，在聯邦以波特拉·巴雷特為首的區域力量監視下，分為兩派。

人父派，天父派。

其中，人父派是以趙天盛為首的，他們成立了凝聚學派，試圖把人造成‘父親’，為此不斷在做實驗。

并且，他們的研究方向與聯邦不謀而合，雙方確認了合作關系，不論是聯邦還是趙天盛的凝聚學派，核心思想都是——人定勝天，認為人世要由人來主宰。

他們試圖剖析基因圖譜，重新尋找一條解析古秦的方法出來，膨脹意識實驗就是產物之一。

另外就是舊王族為首的天父派，這些人目前只剩下塔基楊娜一個核心。

天父派主張穩妥，‘無欲則不爭’，未元意識的凈化方法，以及緩慢的發展方式，都是由他們奠定下來的。

林春良則是因此受到塔基楊娜的委托，來謀求一個特別行政區，延續魯托王國的方針，開辟一片凈土。

并且他也有著數個支持者，其中甚至還有王國時期的一等爵。

魯托王國，爵位分五等，從五等爵到一等爵，其中三等開始必有封地，一等爵幾乎都掌握有核心遺跡資源。

路成聽完，心底頓感驚嘆，能做這種全盤敘述的人不多，吳軍山卻是一個親歷者。

他親自參與了魯托大轟炸到目前為止的事情，所以才對局勢有判斷。

路成則是結束了李真元事件之后，他目前不打算從屬于任何一方。

是的，他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憑借‘精銳駕駛員、深藍適格者’的身份去站隊。

不論對哪邊而言，他都是一個重要人物。

他可以對林春良爺爺提供幫助，但不會徹底站在對方那邊，因為根本上的想法就完全不同。

他對吳軍山感嘆道：“什么人父派，以人為本？他們自己就在做吃人的勾當。吳老師，有難處就跟我說，我們日后再敘。”

吳軍山點了點頭，他出了車子，與路成進城。

穩妥監察局。

路成過來的時候，已經與吳軍山的人取了錢，把現金交給了對方，利用底城區設施破爛這點，他肯定是沒有被發現的。

至于取錢記錄？這個根本無所謂。

趙天盛會發現他是波特拉的人，對此，就有巨大的操作空間。

此時，穩妥監察局也難得忙了起來。

不僅是局長謝爾蓋坐鎮，連大武也來了幾個人，在沈丹的帶領下整理各種渠道過來的資料，隨時準備發射出去協助調查。

李真元造成的問題，被人蓄意拍攝之后發起攻擊。

路成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直接明目張膽的開始偷聽，從幾個大武、人革聯人員的口風里聽到了一手信息。

有龐大的專業團隊利用AI制作視頻，對李真元事件展開了劇烈的傳播。

現在只要隨便打開一個社交軟件，里面的就有鋪天蓋地的信息，都與昨晚的事情有關。

此外，魯托底城區也被這件事弄得滿城風雨，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件事，與他們息息相關。

此時麗薇戴著墨鏡，正在旁觀其他人干活。

麗薇給路成的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個協助者，卻什么都不用做，雜物與其他工作都是寧地在干，她就帶著寧海音在摸魚。

寧地整個人已經全速全身了，這會正在外面與其他部門對接。

其余部門都會把調查資料發送過來，而穩妥監察局的人今日也要展開與其他未元意識的聯絡，去了解這件事。

可能是在走程序，但路成清楚他必須自己判斷。

一念至此，他坐在正在看平板的麗薇對面：“麗薇，能幫我整理一下新聞嗎？我要國內的。”

“可以。”麗薇抬起頭，嗓音卻偏冷：“順著我的觀看記錄看。”

路成沒在意那么多，接過麗薇遞過來的平板。

第一條新聞的內容就是：【魯托發生巨大毒氣泄露事件。】

一連幾十條新聞看下來，路成心底勾勒出一副畫卷。

李真元事件被粉飾成了毒氣泄露，趙氏集團自己背了這個鍋，對外表示是卡車轉運的惰性氣體罐發生爆炸，波及了數個街區。

但因為其余街區晚上沒有幾個人，只有那條夜市街人多，所以釀成慘劇，并且拿出了充滿誠意的賠償方案。

魯托內的媒體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針對‘賠償方案’進行報道，看上去像在走程序。

麗薇的觀看記錄內有幾個自媒體發的‘陰謀論’，標題指出這是一起有謀劃的大規模無差別襲擊，但點進去的時候視頻已經不見了。

路成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趙天盛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心想：“他的勢力與實力究竟有幾何？”

之前，爺爺的態度，在聽了吳老師說明之后，他也大概明白了。

楊娜奶奶也是無意引起紛爭，恐怕不會把他考慮進去。

“不如我自己來。”

很多人這個時候恐怕沒頭緒，但路成不一樣，他有未元意識空間做支撐。

論手段，他有大武高級人員‘谷樓’可以請教，想必眼下這個局勢，對谷樓而言應該不是問題。

論組織，他有曾經的大哥周升可以請教，對周升來說，應該怎么拉扯勢力，他完全清楚。

在看了現在魯托的狀況之后，一個想法在路成腦海中成型，并且以驚人的速度萌芽，隨后成長起來。

“不如我自己來。”他在心底重復了一遍。

趙天盛混沌難以揣測，舊王族軟弱無力，簡直就是一群魔。

一念至此，路成站起身，笑著對麗薇道：“回頭記得請我吃飯。”

她就是一個很不錯的拉攏對象，透過她可以知曉許多與波特拉有關的信息。

魯托市本質上，還是波特拉最特殊。

他作為聯邦的區域負責人，雖然不負責魯托的決策，但卻是一個‘太上皇’，對諸位議員具有龐大的影響力。

魯托也不僅僅是趙氏集團，還有舊貴族議員，他們與聯邦的交易非常復雜。

麗薇明顯怔了怔：“我們之間有何邏輯或者因果，需要在一起吃飯？而且，我是機器人，雖然我有飲食模塊，但我沒有食欲這種需求，撐撐場子倒是可以。”

路成怔了怔，麗薇今天給人感覺有點奇怪，難道她裝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模塊？

機械體對比普通人，具備有很大的優勢。

他們可以透過更換模塊，做到好幾件事：【迅速切換性格】、【具有龐大的自信】、【非人的體力】……等等幾十種便利的事。

隨后，他提醒道：“是你自己提出要請客的。”

麗薇嘴角抽了抽：“嗯……可以，我才更新了自己的情緒模塊，有點慣性健忘了，但嗯……說不準我有個想吃的東西，你陪我去吧。”

她說話怎么頤氣指使的像個上位者？路成心底奇怪：“行，我們回見。”

*

*

路成來到自己辦公室，隨后把門反鎖，開始深潛。

他目光模糊，很快就看見未元意識空間的景色。

然后，他看見周升就坐在魯托電視塔頂端，手里端著酒杯，愜意地飲酒。

路成直接下去了，出現在周升身邊。

這個場景讓他唏噓，沒想到還有這種機會。

周升也看見了路成，扭頭嘆了口氣：“早知道是這樣，我之前肯定不會說那些話，很尷尬。”

他頓了頓：“你這里很混亂，而你也是未元意識的一員，你也是非凡領域的人，這些人真的令我很無奈。”

“這怎么說？”路成反問。

他以前經常對周升問東西，周升也會回答他。

“你沒發現嗎？對于那些人來說，我們就像狗，確切的說，是連牛馬豬狗都不如，我們是耗材。”

周升這句話說出口，語氣里含有的無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雖然是中年，但他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卻遭到慘痛的失敗，自己人也死了。

“我滿懷誠意，去跟他們談判，結果他們對我視如草芥，我的死就是最佳證明，我與那群人恐怕永遠不會走到一路去。”

說到這，周升喝了一口蒸餾酒，呼出口氣后問：“你呢？你也會成為‘他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