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心遭受重擊的李昭回了家中。此時，夏玥已經走馬上任，偌大的別墅空空蕩蕩的，顯得異常冷清。

當然，至少從現在來說，這僅僅是暫時了。

可如果完不成和夏玥的約定，那這份冷清就要延長到他下半輩子了。

李昭急得都快冒煙了，他現在的情況當真不太妙啊。

跟夏玥的約定似乎要容易些，可父親那邊的事兒簡直是看不到半點兒希望。

“要不找個時間請計劃室的人吃頓飯？”

私下跟計劃室的人搞好關系，讓他們多給自己排教員班，這樣才能得到充分的訓練。別的不說，飛行這一行多多練習是絕對不錯的。

正當李昭琢磨著該去哪里請客合適之際，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李昭拿出來一看，來電是個座機號碼，他還認識。

“機隊的？”

李昭趕忙接聽了電話，還未等他開口，對方的凝重的聲音就讓李昭心頭一凜。

“李昭，你過來公司一趟。”

在過去公司的路上，李昭曾經思考過機隊火急火燎地叫他過去可能會是什么事。思慮一番后，他覺得好像最近沒犯什么事吧？

可到了機隊辦公室，李昭還是被那陣仗給嚇了一跳。

從中隊長，波音大隊長，總飛行師到安監部經理，質量中心經理，飛訓經理全都來了。

李昭一進來，一眾大小領導齊刷刷地向他行“注目禮”。

只是那眼神之中多有不善。

李昭感覺進的不是機隊辦公室，而是三堂會審的衙門，機隊里的一眾人等就是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

這一群領導當前，李昭一時還真不知道先給誰打招呼。

不過，這等小小的煩惱很快就不用糾結了。

只見總師瞇著眼甩給李昭一份文檔，氣勢洶洶地質問：“你自己看看，9883是你操縱的嗎？”

李昭接過文檔，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這是一份QAR的數據分析，其中有一處標紅了，正是飛機的離地姿態。

“十.......十度？”

李昭怔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根據QAR數據分析，前幾天他飛的9883的離地姿態竟然到了十度了，準確來說是10.7度。

要知道737-800的擦機尾姿態才11度，這已經相當接近擦機尾的姿態了。

“我們查過了。當天機場氣象條件很穩定，起飛速度查得也沒有問題，配平正常，飛機也沒有出現故障，你怎么就能飛成這樣？”

中隊長明顯是最氣急敗壞的那個，差點兒指著李蒼的鼻子質問了。

“王隊，那天我帶輪是粗猛了些，但是絕對不至于帶到這么大的離地姿態，這QAR是不是有什么錯誤啊。”

“你也知道帶輪粗猛啊。”中隊長一把扯過文檔：“你的抬頭速率已經超過了5度每秒，你都五級副駕駛了，連起飛都不會？帶這么快，離地姿態能小啊！”

抬頭速率大的確跟擦機尾存在很強的關聯性，而且不管是從李昭個人自述還是數據分析，李昭的抬頭速率的確很夸張，正好佐證了離地姿態超過十度的數據。

李昭頓感出了大事了。

就算他自覺不該有這么大的離地姿態，可現在QAR數據白紙黑字的，他似乎辯駁不得了。

“看來你也承認當天帶輪粗猛了，那就對得上了。”

這時候總師發話了。

“后面的班你暫時就不用飛了，先把當天事情經過寫清楚。寫好了，一會兒我們再好好聊聊。”

李昭臉色一白，這是把他給停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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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過本來就沒什么好寫的，兩三句話就能寫明白的。可李昭總不能真就拿這兩三句話去糊弄領導吧？

絞盡腦汁下，李昭生生憋出了一大段廢話，這才算是交了差。

緊接著，李昭分別去了飛標，質量中心和安監部。

挨個兒受審！

QAR數據是騙不了人的。即便是還沒有下定論，但李昭聽得出來那些個領導心里已經給他定性了，所以談話的時候根本不是了解情況，分明就是預設立場地質疑。

李昭這輩子就沒這般憋屈過，被人指著鼻子罵還還不了嘴。

一通折騰下，李昭感覺跟受了十大酷刑似的，煎熬無比。

好不容易熬過去了，李昭見縫插針地跑去樓梯間里喘口氣去。一會兒還要找飛行部副總經理談話，壓力是片刻消不得。

飛行部一共兩個副總經理，一個管行政的，一個管技術的。李昭要找的是管行政的那個，身上一股子職場老油子的味兒，比管技術的領導難纏得多，最是頭疼。

樓梯間清凈，李昭索性直接坐樓梯臺階上。

說實話，離地姿態這么大算是比較危險的，肯定算不得小事。可如今飛行部除了一把手的總經理，其余幾乎所有領導都招呼了李昭一遍，陣仗太大了，大得李昭心里直打鼓。

發了會兒呆，李昭已然被現今的狀況搞得難以思考了，最終本能地拿出手機，點開了那個最熟悉的電話號碼。

然而，李昭的撥出鍵還未按下，門口便傳來動靜。

“嗯？”

李昭放下手機，抬頭一看卻是9883搭配的那位教員。

教員一進樓梯間恰好看見李昭也是愣住了。

一對倒霉鬼沉默了片刻，教員咂咂嘴，默默地坐到了李昭身邊。

“這事兒你怎么看？”

面對教員的疑問，李昭幾乎沒有思考，當即回道：“教員，我還是覺得當時離地姿態沒那么大。”

就算被這么多領導盤問斥責，李昭的想法依舊沒有變化。

“說實話，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教員抹了把臉，手心上全是油：“不過，QAR數據在那兒能怎么辦，釘死了，翻不過來。”

“教員，有件事我不明白。”李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這件事有這么嚴重嗎？不是，我是說至于動靜搞這么大嗎。前段時間有個違反了穩定進近標準強行落地的事兒都沒有這么夸張吧？”

“今時不同往日。咱們這事兒放三年前估計到中隊談個話就行了，頂多增加一輪培訓帶飛，現在嘛.......講安全嘛.......”

教員這算是把話說死了，李昭也知趣地沒有再問，而是轉向了另一個極其關心的問題。

“照現在這個情況，我們要被罰成什么嗎？”

“停飛是肯定了吧。”教員臉上的肌肉直抽抽：“三個月到六個月之間吧，也可能會有降號，暫停轉升之類的。”

“這.......”

李昭呼吸都停住了，都不說后面可能的降號和暫停轉升了。光是最輕的停飛三個月都可以直接宣判李昭與夏玥之間的約定無法完成！

眼見李昭面有不甘，教員似乎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還想什么呢？現在是什么時代，飛行員自述算什么，全看QAR說話，認了吧。”

如果僅僅是停飛之類的懲罰，李昭其實并不在乎，他大概率會跟教員一樣認命。可現在他的轉升進度關系到自己的婚姻，這是能認命的？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李昭心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