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恢復了些許意識，眼皮還沒抬起，李憕的第一反應是：

才幾天啊就昏迷了兩次，不知道全麻不能連著做嗎！

我是靠腦子吃飯的！麻傻了怎么辦！

“李憕…李憕…你醒醒！”

“醒了……”李憕嘟囔一聲，緩緩睜開眼，見阿大被綁住了手腳，正在努力掙脫。

“柳大人又搞什么鬼呢，還不信我？”李憕有了前車之鑒，以為這場鬧劇是慎錄司的手筆，“那怎么連你也綁了？”

阿大聲音嘶啞，扯著嗓子嘶吼，卻沒太大聲音：“不是慎錄司！我們被人迷暈了！”

以前在武俠小說里經常看到迷香，沒想到這次真見識到了。

剛才那陣甜膩的香氣，竟然比麻藥的效果還快。就是副作用大了點，他輕輕搖晃著腦袋，一陣悶痛從太陽穴蔓延至后腦。

“別慌！”李憕安撫著焦急的阿大。

現在金手指升級了，他至少可以判斷一下局面。

雖然意識剛剛恢復，但腦中那張虛擬白板還是被輕松調取出來。

李憕用意識在白板上寫了一行字；

【我有性命之憂】

字跡沒消失。

也對，如果想要他的小命，趁著剛剛昏迷的時候就該動手。

“放心吧，咱倆死不了。”

“死不了，就是很窩囊。”阿大粗壯的小臂青筋隆起，想用力撐開綁縛在手腕的繩子。

李憕抬眼觀察四周，這里似乎是一間柴房，地上落滿灰塵，角落里歪七扭八地堆放著破舊的干柴。

除此之外再無有用的線索，他無法判斷自己身處何地。

看著阿大奮力掙脫卻屢屢失敗的模樣，忽然覺得好笑。

“前幾天你一掌把我拍暈，遭報應了吧！”李憕幸災樂禍，完全不在乎自己也被人綁住。

“別笑了，幫幫我！”阿大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被灰塵包裹，看不出成色的矮柜，“你看上面是不是有個破碗。”

李憕會意，把兩條大長腿向前探，毫不費力就碰到了瓷碗。兩只腳尖用力回勾，把碗捧了起來。

只可惜，這只破碗不知粘上了什么油脂，在李憕雙腿收回的過程中落了下來。

一陣清脆的瓷片碎裂聲，打破了寧靜。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咣！

這些人粗魯，似乎不會用手推門，直接用腳踹開。

幾個面相兇惡，留著連鬢胡須的壯漢走了進來，晃了晃手上的棍棒罵道：“老實點，別動歪心思！”

旁邊一個年紀稍長，看起來比普通的“匪兵甲”稍有些城府的男人拍了拍他，說道：“把當家人喊過來，他要親自過問。”

通過對方的言行，李憕粗略判斷，自己落入到江湖人手中了。

不過這也正常，自從以游俠兒李憕的身份登場之后，長安的黑道一定都在默默關注他。

既然是黑道就更不用怕了，黑道所求無非名與利，只要滿足了就能有脫身的機會。

“哥幾個，認錯人了吧！”他笑呵呵地說道，“如果是要錢，那你們說個數，咱們商量一下。”

壯漢不說話。

“你們這樣就不江湖了，綁了人無非是求財，那咱就談談生意好了！”

“少說幾句，說得越多死得越快。”一個精瘦的漢子呵斥道。

幾人站在李憕面前，等待著當家人到場。

細細觀察后猛然警覺，面前這些人，似乎不是江湖人！

從他們的站姿就能看出。

混跡街頭的游俠兒，都有脖子前傾的通病。

大概是在街頭廝殺混生計，長期的緊張焦慮會讓人頭頸部位的肌肉過于緊張。

黑道分子整天搖頭晃腦，其實是下意識放松肩頸肌肉。

可面前這些漢子雖然面相兇惡，但站姿挺直，目不斜視，像是受過訓練。

李憕離阿大不過半臂，他悄悄湊近問道：“你看這些人像不像老兵？”

阿大瞇著眼睛，警惕地審視著：“確實有點像，那股氣勢是游俠兒學不出來的。”

慎錄司的武侯密探，大多數都是前線退下來的老兵和斥候。李憕越看越覺得眼前這些壯漢和慎錄司的人有些相似之處，他腦子飛快運轉，盤算著長安城里還有什么人接納這些前線老兵。

還沒等他想出結果，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冒了出來。

“李大官人，別來無恙啊！”

人堆里閃出一個黑臉漢子，正是玉堂府的堂主，藍城。

明明同在玉堂府做事，藍城為何如此？難道是討債的時候搶了他的生意？

或許是陳非的陰謀，看來兩千兩銀子沒那么好賺。

李憕認出藍城后只發愁一件事，如果藍城找他討要錢財怎么辦，他已經把錢拿去買房了……

“這不是藍堂主嗎！”李憕坦然笑道，“都是自己人，怎么……”

藍城還是那副粗魯做派，清了清喉嚨，一口黏痰吐在了地上。他走到李憕面前蹲了下來：“你好大的膽子啊！”

一旁的阿大有些著急，眼看這些人來勢洶洶，可自己的手腳被綁縛，武藝再高也施展不出。

他絕望地在心里哀嚎：要是李憕出了事，怎么向柳大人和徐大人交差啊！

李憕倒是不慌：“藍堂主，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事，小弟要是哪里做得不對，你可以說出來。”

“哼！”藍城鼻腔里發出一陣轟鳴，他抬起下巴指了指門外，那些酷似老兵的壯漢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雖然藍城的氣場兇惡，但他的舉動在李憕看來十分反常，絕對沒有惡意。

恐怕是有話要說。

“老兄，有話直說吧！”

“我問你。”藍城一字一頓，“你是不是慎錄司密探！”

阿大正在背后奮力掙脫的雙手停在了半空。

李憕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但身體像是被一道閃電突襲。整個人呆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藍城笑了，“看來我說中了？”

剛剛被迷香熏暈的后遺癥瞬間消失，李憕此刻頭腦格外清醒。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幾天經歷的每個細節都在腦子里重演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的破綻。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慎錄司有內鬼。

根據多少諜報前輩的經驗來看，不到死前決不能放棄嘴硬：“什么慎錄司，什么密探？”

“再裝就沒意思了。”

“聽不懂。”

“那我提醒你一下，西域組織，薩姆爾，新的聯絡人。”

李憕覺得心臟被人猛擊了一拳，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這是徐幽才傳回來的消息，按理說除了柳欽松、徐幽，也只有傳遞消息的通傳武侯能夠知道。

他感覺自己駕著一葉小舟行駛在浩瀚的海上，黑夜一望無盡，齊天之高的巨浪正迎面拍來。

無處躲藏。

難道他的密探生涯就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