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憕和阿大離開懷遠坊的那間賭坊，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在長安城里。

“阿大，你在笑什么？”

“沒什么……”阿大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憋笑訓練，實在是忍不住，“你這幅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笑。”

李憕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看不出破綻吧。”

“毫無破綻，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技藝。”

別說阿大這個大唐人士，就連李憕這個現代人也從沒見過如此高明的手段。

以前在跟劇組的時候見過特型化妝，即便是最資深的化妝師，做出來的妝容也有無數破綻。

白如月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剛剛她在面具上吹的那口氣，隱約泛出香氣，不知道是少女的體香，還是什么秘法。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白如月與命案逃不了干系。

按照楊陸和趙久明的供詞，林復被人用易容術扮鬼后嚇死，這個施展易容術的人肯定是白如月。

授意的人一定是陳非，只是現在還不清楚陳非和白如月的關系。

“阿大，有沒有人跟蹤我們？”

“我看了一路，沒人跟蹤。”

李憕在一家胡麻餅攤前停下腳步，趁著買餅的工夫四處觀察，確實沒發現異常。

拿了餅，兩人邊吃邊走，找到慎錄司的一間情報站，通過后院的地道回到了慎錄司地宮。

此時已近申時，柳欽松和徐幽在暗室里昏昏欲睡，看見李憕后驚地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一旁的阿大正在憨笑，兩人死也不敢相信，面前這個老態龍鐘的男人就是李憕。

“你怎么這副德行了？”柳欽松翹著二郎腿靠在坐榻上，滿臉錯愕。

李憕把臉伸過去，拉著徐幽的手在自己臉上扯了兩下，“怎么樣，天衣無縫吧！”

徐幽轉著圈地打量，口中嘖嘖，“這就是玉堂府那個女人的杰作？”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能做出這樣的人皮面具，而且五官模樣還能隨意改變。”

“看來這個女人就是兇手了。”徐幽斬釘截鐵道。

“也可能是她給兇手易容成鬼怪的模樣，總之真兇一定在玉堂府。”

柳欽松問道：“見到陳非了？”

“見到了。”李憕把剛剛見面的經歷一五一十講給柳欽松和徐幽。

“這個陳非，野心不小嘛！還想讓我慎錄司的密探給他當打手！”柳欽松笑道，“接下來你想怎么查？”

白如月一定有問題，需要密切關注。

玉堂府和西域暗探存在著某種勾連，否則不會幫暗探做事，這樣的話，那名消失的暗探極有可能被白如月易容，藏身在長安城里。

“柳大人，讓司里的密探先盯著白如月吧，再把她的資料找出來，看看有沒有破綻。”

李憕又去角落里拿起筆，準備驗證自己的猜想。

【白如月是殺死林復的真兇】

字跡沒有消失。

看來兇手另有其人。

【失蹤的西域暗探被白如月易容后，依然藏在長安城。】

字跡消失。

【西域暗探就在玉堂府眾多店鋪之中】

字跡消失。

【西域暗探的任務是，作為西域情報組織和玉堂府之間的聯絡人】

字跡再次消失。

這事越來越復雜了。

幸好有這金手指，讓李憕斷起案子來輕松了許多。要是這金手指能再升級就好了，畢竟他不能走到哪都帶著紙筆。

“二位大人，玉堂府在長安城里的生意也需要關注，那個失蹤的密探一定被白如月易容了，藏身在店鋪中。”

徐幽發現了其中的關節，“他為什么不逃走？”

李憕嘆了口氣，總不能說，相信我，我有金手指。

“只有一種可能，他要留在長安城，給玉堂府和西域組織作聯絡人。”

“嘖……”柳欽松咂咂嘴，“看來繞不過圣人的那個寵妃了。”

玉堂府和西域情報組織勾連，暫時還不知道是陳非自作主張，還是楊釗授意。

李憕本想再寫一行字驗證一下，被徐幽扔過來的一疊案卷打斷。

“這是剛才調出來的資料，都是玉堂府的生意，你看看，盡可能背下來。”

玉堂府的生意眾多，足足寫了幾十頁紙。

看了半天，李憕發現這個陳非是個傳統黑道分子，生意不外乎黃與賭。

平康坊有幾家妓館，看案卷上的記錄，似乎規模不小，名頭很響。

其余的都是賭坊，遍布在長安城各個區域。

除了明面上經營的店鋪，還有暗中經營的高利貸生意，是玉堂府的主要收入來源。

讀完案卷，徐幽補充道：“還有些不能寫在案卷上的。比如右相去年在城外建了私宅，強征土地就是玉堂府的杰作。每年各國使者進貢的禮品，有一部分被宮里的人克扣，交給玉堂府拿到黑市上換錢。再就是官員們收受的賄賂，也經過玉堂府的運作，變成了生意分紅，送給了官員的子女親戚。”

李憕聽完，發現這玉堂府不僅是個黑幫，還是權錢勾結中間人。

柳欽松臉色陰沉下來。“如果玉堂府真的和西域人勾結，那真是后患無窮！和他們勾結往來的官員們掌控著整個大唐的命脈，一旦被西域人招攬過去，苦的就是大唐百姓。”

自從加入慎錄司，柳欽松從沒擔憂過自己的官位，更不擔心圣人的皇位，一直在操心大唐百姓的生計。

這是李憕愿意跟著他的原因，他最討厭愚忠的人。

“柳大人，我一定深入玉堂府，查清事情原委。”李憕忽然嚴肅起來。

“此事關系重大，慎錄司只能給你提供暗中支援。”柳欽松的語氣略帶歉意，“只是要快，圣人一直在等著林復死因的調查，三日之內再找不到兇手，恐怕難以交差。”

“請長安城中的同僚密切監控玉堂府成員的一舉一動，那個易容的暗探一定藏身其中。”

……

永興坊，玉堂府偌大的院落內。

玉堂府麾下的游俠兒憑衣著顏色區分品階，底層游俠身穿黑衣，中層身穿藍袍，再往上僅有幾人有資格穿白衣。

此時，一名黑衣游俠快步跑進內堂，將一封書信交給陳非。

陳非等得焦急，拿到信后胡亂撕開，捧在手上端詳起來。

【李憕乃隴右道游俠兒，其父曾頗有家私，后家道中落至長安謀生，一事無成。

此人胸無大志，又無謀略，在長安城中毫無根基，唯武藝高強，可豢養為利刃為我所用】

閱畢，陳非將書信焚燒，臉上露出暢快的笑意。

在他看來，這是天賜他改變命運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