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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報(bào)告大人,田三六死了!

自從認(rèn)識田三六以來,沈一石在這張年輕的臉上見過很多表情。

諂媚的、兇狠的、恥笑的,甚至還有善意的。

可唯獨(dú)沒有見過驚慌失措的。

而現(xiàn)在,他看到了。

田三六沒有了平日里調(diào)笑自己的淡然,他想要拉住胡亮。

只可惜胡亮的眼里透露著厭惡,隨后留下一句話:“田書辦,胡總督下的軍令是見令則回,我等只能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胡宗憲是反對一年內(nèi)改稻為桑的,整個浙江官場無人不知。

反對一年內(nèi)改稻為桑,就是不想出現(xiàn)災(zāi)民的田地被賤買,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

田三六卻先借著胡宗憲的勢哄騙自己和鄉(xiāng)紳大戶們的糧食,隨后又要跟著自己賤買災(zāi)民土地。

胡宗憲知道了能饒得了他?

官場有官場的規(guī)矩,地方有地方的玩法,從來就沒有這么干的。

若錢真那么容易賺,地真那么容易兼,自己又何苦與鄭泌昌何茂才綁在一條船上?對他們的話言聽計(jì)從?

還是太年輕了。

田三六道:“胡大哥,淳安還有幾個兄弟,去通知他們的時(shí)候,可否帶個信?告訴我爹,后日午時(shí)我若不到,便把所有的糧食全都捐給災(zāi)民。”

胡亮頓了頓,看了沈一石一眼:“還算你有點(diǎn)良心。放心,一定帶到。”

說完策馬而走,出了沈家。

“田書辦為何不走?”沈一石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從未想過,自己和田三六的對弈中,還能占據(jù)主動地位。

田三六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淡然,只是這淡然少了些許坦然,多了三分擔(dān)憂。

沈一石雖然很鄙視他,卻也不得不佩服這小小書辦,年紀(jì)輕輕膽大包天,為了錢連命都敢賭。

田三六笑道:“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沈老板,待省里政策一出,便結(jié)伴去買地,豈能毀約?”

頓了頓,又道:“剛剛沈老板已經(jīng)聽到,我已經(jīng)傳話,后日午時(shí)不到,淳安的糧食便全都捐給災(zāi)民。這個節(jié)骨眼上,沈老板總不至于為了毀約吧。”

“哦,那自然不會。”沈一石無比的淡定,此刻大門已關(guān),院子內(nèi)全都是自己的人,田三六沒了雙劍,完全是待宰的羔羊。

他看向旁邊一個年輕人:“但合作之前,有些賬需得算一算才是?!?

“什么賬?”田三六緊張起來。

“兩條人命,頭一個被田書辦殺的叫沈福,乃是我府上的管家。二一個死在田書辦手上的叫沈三,是我的親族。”

沈一石不急不緩的說著:“沈某人做生意,從來是說一不二,從不食言。與你的約定不會毀約,這兩條人命我也不會計(jì)較?!?

田三六咽了咽口水:“那,沈老板此刻說這事,不是為了嚇唬小弟的吧。”

沈一石哈哈笑了笑:“我不計(jì)較,不代表他們的家人不計(jì)較。這是沈福的族弟,這是沈三的族兄,他們和你計(jì)較,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兩個魁梧的壯漢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臉兇狠的看著田三六。

田三六面色煞白:“沈老板,你這是要干什么?”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兩步。

“若是殺了我,你休想買到地!”

看著田三六斗敗的公雞一般色厲內(nèi)荏的樣子,沈一石心情除了暢快外,還有三分惋惜:“田書辦,你太貪心也太年輕了。你殺人無罪,真是大明律的作用么?”

“沈老板!若是殺了我,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么?”田三六做著最后的掙扎,表情有些猙獰:“我承認(rèn)自己很貪心,可誰人不貪?”

沈一石不想和他爭論這些,長嘆一口氣:“認(rèn)命吧,也不枉沈某敬佩你是個人物?!?

說罷抬步要走,田三六反倒鎮(zhèn)定下來:“我愿意給淳安寫一封信,讓我爹配合你買地,只求你讓我死的體面些?!?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帶著無盡的不甘。

沈一石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他,愣了很久,忽而自嘲一笑:“江南的斯文元?dú)庾屛覛Я?,江南的勇武斗氣也毀在我手里,真如高翰文所說,嵇公的在天之靈會雷殛了我?!?

“也罷,也省了我的麻煩,你想要什么體面?”

田三六一副失魂落魄又六神無主的樣子:“我自小便聽聞沈老板在西湖邊上有一座宅院,宅院里的閣樓靠著西湖而建,名為望湖樓,浙江無數(shù)人想瞻仰一番而不可得...”

“可以,我答應(yīng)你?!?

聽到田三六提起望湖樓,沈一石心里頗為得意,那是他兒時(shí)的夢想之一,緊挨著西湖建一個庭院,蓋一個閣樓,抬頭望月,低頭望湖,人生極樂。

建成之后,整個杭州為之傾倒,他卻又覺得無趣。

“來人,備馬車,卻望湖樓!”沈一石大袖一揮,仆從馬上聽命行事。

很快,到了望湖樓,來的路上天又開始陰了,黑云壓城,雨滴如豆。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fēng)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田三六站在望湖樓的三層閣樓上,看著西湖,吹著涼風(fēng)。

沈一石內(nèi)心里那早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文人之心似乎也活了過來:“當(dāng)年蘇東坡因?yàn)闉跖_詩案下獄,仁宗要?dú)⑺驶侍笳f了一句話,滅高人不詳。就這點(diǎn)念頭,救了蘇東坡的命,才為我們后人留下多少千古名篇?!?

沈一石很是惋惜:“這句話,昨天我和高翰文說過。今日你念了蘇東坡的詩?!?

田三六看著桌上的紙墨筆硯,又看了看雨水籠罩的西湖水面。

“如此看來,我在沈老板眼里還不算高人?!?

沈一石搖了搖頭:“算,也不算。你的心計(jì)、城府、眼光,都是一等一的,莫說是同齡人,便是放在我大明朝,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只是太年輕了。”

田三六把信寫好,沈一石看了,連連稱贊:“田書辦的字也頗有大家氣派?!?

“既然沈老板喜歡,那就送沈老板一副字吧,不枉咱們相識一場?!?

田三六提起筆寫下。

沈一石再次拿起,面色微變: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害了卿卿性命。

“既送給我自己,也送給沈老板吧。”

田三六走到欄桿前,張開雙臂任涼風(fēng)吹來,隨后栽進(jìn)西湖里。

沈一石站了好一會,方才拿起茶杯,將茶水緩緩倒入湖中,喃喃自語:“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害了卿卿性命...”

過了半個多時(shí)辰,雨越來越大,天也越來越黑。

急催的腳步踩在樓梯上,打破了閣樓的安靜,沈一石皺起眉毛,很是厭惡。

蔣千戶走了上來,濕漉漉的官靴踩在地板上,一步一個泥印。

“沈老板,怎么到這里來了?”蔣千戶帶著質(zhì)問的語氣:“田三六人呢?”

沈一石很淡定,只是看了看他踩的泥印后,又回過頭,繼續(xù)看著湖面:“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蔣千戶看了看四周:“尸體呢?兇犯呢?怎么不報(bào)官?”

“從這跳下去的了。”沈一石說完,蔣千戶快步走到欄桿前往下看:“這...他會不會水?若是會水...”

“就算會水,這么大的雨也活不成。若真活了,那也是他的造化?!?

“什么造化!”蔣千戶有些惱怒:“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何大人安排的,衙門里上下都打點(diǎn)好了,都等著報(bào)案呢!”

沈一石站起身:“你要撈,你便撈。兇手我已經(jīng)給你準(zhǔn)備好了,要?dú)⒁獎帲茧S你!”

“哎呦,沈老板,您看你說的這是哪里話?!笔Y千戶意識到不對勁,趕緊討好:“這種尋仇的事,判不了死罪,放心好了,就是在牢里住幾年,保管比在家里住的還舒服?!?

頓了頓:“但這尸首,還得請您讓人撈一下。”

沈一石也不理會他,徑直走下樓去。

蔣千戶一跺腳,跟著下樓叫來手下差役下湖撈尸。

撈了小半夜,終于撈到田三六的尸體,只可惜跳湖時(shí)臉撞在湖里的石頭上,面目全非,但衣著和身形卻是田三六無疑。

有了尸體,兇手自首,府衙里各部門全都通了氣,連夜做成了鐵案:

那個囂張跋扈,攪的杭州不得安寧的田三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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