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沈一石更生出無力感，怎么眼前這人什么都懂，莫不是老天派來專門克我的克星？

沒時間感慨，他上前一步，小心接過圖紙來。

一個工人一天能織十幾匹棉布？而且質量僅次于絲綢，這怎么可能？

可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圖紙，沈一石懵了。

因為他看不懂。

“世界上制作棉布最好的是阿拉伯人，當然他們有很多國家，并不是每個阿拉伯國家都有這般本事。”

田三六指著上面的數字：“這些是阿拉伯數字，沈老板應該瞧見過。”

阿拉伯數字起源于印度，唐朝時就隨著佛學東進，進入過中原，沒受人重視。

明朝建國后，也有外國人帶入明朝，結果也沒人重視。

但沈一石多年從商，接觸過不少外國人，也接觸過阿拉伯人，因此認得這些數字。

沈一石點頭：“這些數字，沈某倒是見過，只是這圖紙所繪制織機，卻是看不懂。”

廢話，你能看懂才有鬼，這些都是我根據之前搞非遺項目，弄到紡織業時，根據建國初的機械紡織機為原型，胡亂畫出來的，就是為了讓你看不懂。

田三六卻煞有介事：“剛剛沈老板有句話說對了，我確實有很多事不懂，比如這圖紙，我也看不懂。但可以保證，這圖紙所繪織機，絕對比任何一個國家的織機都要先進十倍，甚至百倍。”

沈一石二十多年的老紡織主了，對紡織業的了解，算的上是大明前三人。

他雖然看不懂這圖紙上的織機，但堅定的相信了田三六的話。

一來，田三六的本事他今晚算是徹底見識到了，這人雖然狠辣奸詐，卻也還算是個光明磊落的。

二來，田三六雖然是胡畫，可原型則是近代紡織機，而且圖紙語言體系更是一整套完整的。

無數前輩們成百上千年搞出來的一整套體系，沈一石越懂行，越不會懷疑有問題。

看不懂，那是他的問題。

就像剛剛發明飛機的萊特兄弟，若是在那個時代看到后世戰斗機的詳細圖紙。

雖然看不懂，卻也絕對不會認為是假的，至少要奉若珍寶，仔細研究。

正如現在的沈一石。

“這樣，五萬兩。你給我五萬兩，我把這些圖紙給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日后不管誰問，我絕對不說此事。”

田三六圖窮匕見，拿著剩下的一疊圖紙放在快要燒完的蠟燭上：“你不要，我就燒了，反正我也看不懂，留著省的遭別人惦記。”

“好！”沈一石眼見得圖紙已經碰到火苗，一把奪過來，倍感珍惜：“買了！”

當下馬上吩咐管家回去取錢。

很快，管家取錢回來，見糧船全部準備出碼頭，又見沈一石把錢接過來后直接給了田三六。

管家都看瘋了：不是，怎么這還送糧又送錢的！莫不是這青衣書吏是老爺的私生子不成？

只可惜田三六沒給管家驗證的機會，收好錢，讓災民們上船，拉著五艘裝滿糧食的船離開碼頭。

...

一分錢沒花，弄來滿滿五船糧食，外帶十萬兩寶鈔。

田三六心滿意足，齊大柱一眾則驚為天人。

五船糧食，能救活多少人。

十萬兩，他們活十輩子也見不到那么多錢。

連胡亮等跟著胡宗憲見多識廣的親兵們也全都沉默了。

這事他們不打算匯報給胡宗憲，一來胡宗憲沒交代監視任務。

二來這事太過離奇，匯報了只怕被部堂大人當成傻子。

“小老爺，有了這五船糧食，便是來再多災民也撐得到朝廷賑災的糧食來了。”旁邊的沈八喜上眉梢，絲毫沒有因為得罪沈一石而失落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跟著沈一石，只不過吃些殘渣剩飯，還得看人家的眼色。

跟著田三六，自己則可能成為下一個沈一石。

和田三六接觸的越久，這種感覺越強烈。

雖然現在田三六只是個小小書辦，雖然他沈八現在一窮二白。

但這種感覺強烈的足以左右沈八的認知和行為。

“誰說要回淳安了？”田三六懶洋洋的看著江面，吃著從沈一石那兒打包的糕點：“轉頭，去建德！”

沒人知道去建德干什么，但此刻無人敢質疑田三六的決定。

“轉頭！去建德！”齊大柱沖著跟著后面的四條船高聲下令，沈八則讓頭船轉變方向。

期間船上那群來自建德的災民前來拜謝，田三六瞧了一眼之前跳河的貞烈女子，此刻蓬頭垢面，頭發披散著，看不清面貌。

身材是很好的，田三六心說，畢竟是親自抱上岸的。

當時抱上岸就急著套路沈三，沒來得及瞧姑娘長什么樣。

那姑娘站在人群后面只是拜謝，田三六也不好直接上前掰看人家的臉瞅一瞅什么模樣。

災民里有老者問可是把他們送回建德？

田三六只說到了建德災民想下船回家便下船回家，想跟著去淳安便跟著去淳安，去了淳安可以保他們衣食無憂，災民們方才心安，又是一陣拜謝。

待災民們散去，田三六看著姑娘的背影，將手里剩下的糕點包好遞給齊大柱，示意他送過去。

畢竟是封建時代，自己摸了人家姑娘身子，雖是救人——好吧，他就是饞人家姑娘的身子，順便想康一康能不能瞧見姑娘的面貌。

只可惜齊大柱不解風情，接過來后自己吃了起來，頃刻間吃了五六塊，氣的田三六踢了他一腳，直接安排，他方才恍然大悟，給姑娘送去，并指著田三六。

距離有些遠，姑娘低著頭遙遙見禮答謝，還是沒看清面貌。

算了，沒心情了。

田三六轉頭看向雨后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行五船浩浩蕩蕩直奔建德碼頭而來。

到了建德碼頭，碼頭已經淹的看不到了。

前方的一個山丘上擠滿了百姓，五條糧船的出現，震驚所有人。

“齊大柱，你帶一半人去救人。其他人卸糧，支鍋，煮粥！去告訴所有災民，淳安沒有受災，淳安有的是糧食，淳安愿意把糧食分出來給災民，淳安的糧食吃不完！想要不挨餓，就去淳安！”

田三六吩咐下去，齊大柱欣然領命，帶人卸糧熬粥。

在他眼里，這些糧食只要是給災民吃，運到哪里都無所謂。

“若有府衙的人問起，便說我們是奉部堂大人的命令，前來請災民去淳安躲災的！”

青壯們敲鑼打鼓，吆喝起來，很快，無數災民涌到粥鋪前。

“小老爺，小人無知，您這么做...”沈八再也忍不住，糧食再多，也不能這么造啊。

“當然是搶人了。”田三六看著人頭攢動的粥鍋前，難以抑制心中的興奮：“歷來只有架起鍋來煮大米，沒有架起鍋煮道理的，有的吃，百姓們才會相信咱們的話！”

人啊，這可都是人，是能創造無數財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