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的早。
吃了飯后,榮飛鸞就歇著去了。
“飛鸞今天怎么歇的這么早?”
金氏疑惑的說道。
“興許是這些日子以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多,人又不閑著,還得干活,累了吧。”
榮堂滿面愁容,他可以理解女兒的感受,但是姑娘那么大了,一直嫁不出去,對于他來說,確實是一件心事。
“娘,我去看看姐姐。”
榮飛燕起身,去了榮飛鸞的房間。
房間里,帷幔放下,簾子拉上,倒是一副這個房間的主人已經睡下的模樣。
榮飛燕看著床,眼神躊躇,試探性的叫了一聲:“長姐?”
無人應答。
榮飛燕繼續道:“長姐,你是睡下了嗎?”
連著兩聲無人應答,榮飛燕便將腳步遞上去,打開了床邊的帷幔,被子雖然是凸起的,可里頭,卻沒有人。
“不會真叫那婆子說準了吧。”
“長姐……真是那樣的人?”
榮飛燕困惑的目光,望向窗外。
……
天色一片漆黑,榮飛鸞穿著榮顯的衣服,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像個男生,尋著夜色,摸索到王婆子的家。
王婆,鎮子上資歷最深,人脈最廣的媒婆。
別看她干的是下九流的行當,身份與地位都不高,但鎮子上可沒幾個人敢招惹她。
經她成了的姻親,確實多。
這年頭,誰家沒個一男半女,總要為兒女的婚事考慮,自然不會去招惹她。
另外一個,她那嘴皮子,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惹上她,便是沒錯也要多出三分錯來。
王婆與榮飛鸞有過數面之緣,也是她覺得榮飛鸞聰明伶俐,幫著把她的名聲宣傳了出去。
這個行為,讓上榮家求親的人增多不假,但都是一些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家族,其中的大多數,又都是讓榮飛鸞去做妾。
所以一直以來,榮飛鸞對王婆這個人,都不太喜歡。
此次她主動前來,是無奈之舉,也是殊死一搏。
“王嬸嬸,麻煩您開個門。”
“門壓根就沒關,你直接進來吧。”
榮飛鸞驚訝,雖說大家都在一個鎮子里居住,但是彼此之間的關系,也沒有好到放寬心的地步。整個鎮子里的氛圍,也沒有達到夜不閉戶的條件。
院子的門被輕輕推開,榮飛鸞小心翼翼的進了院子,她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精神緊繃,眼神掃視著院內的每一寸空間。
“進屋里來。”
王婆的聲音從屋子里傳出來。
“王嬸,要不……在院子里說吧。”
榮飛鸞還是非常謹慎。
“你不清楚你這次來,是什么目的?這事情能在院子里說?你就不怕被人聽到?還有,大晚上的兩個女人在院子里說話,你也不怕嚇到別人。”
榮妃款想了想,說道:“嬸子說的有道理。”
她一進屋,就看到王嬸穿戴整齊的坐在那里,等著她的到來,在她旁邊,點著一盞燈,目光直勾勾的看著榮飛鸞。
“穿著男裝過來,你到底是謹慎。”
“不過也夠大膽,知道機會就這一次,錯過了以后就遇不到了,眼下也不裝了,明白能把握住機會才是最重要的,聰明,還拎得清,要是家世再好一點,去大戶人家當個主母,肯定能搞出一番名堂。”
王婆毫不吝嗇她的夸贊。
只是有些話讓榮飛鸞聽著不太舒服,故此沒有回答。
“你們榮家的姑娘,我都喜歡。大的明慧,像皎月一般清冷,小的跳脫,火的如同太陽。也不知道那個老小子那么窩囊,怎么教出來的。”
王嬸去掉夸張的媒婆妝,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坐在那里,宛如一位手握大權的夫人。
榮飛鸞心想,看來這位游走于權貴,世家,貧農之間的媒婆,也有著非凡的見識。興許她讓別人看到的,只是她想讓別人看到的吧。
“呼……”
榮飛鸞吐出一口濁氣,收起對王婆留下的刻板印象,帶著晚輩的謙恭說道:“嬸子,以前是我不懂事了,不過……您口中的老小子,到底是我的生身父親,還望嬸嬸嘴下留情。”
王婆不說話。
榮飛鸞吸了一口氣,看到桌上有水,給王婆倒了一杯:“嬸嬸,我只問一句,您院子里的門,是日日都這般敞開著,還是知道今天我要來,特意為我敞開的?”
“鎮子上的小偷不少,我怎么敢日日敞著門睡覺。”
王婆接過榮飛鸞遞過來的水,平靜的說道。
“燕兒和我說的那些話,也都是您教給她的吧?”
“聰明。”
榮飛燕忽然跪下,抓住王婆的手:“求嬸嬸成全!”
一盞昏黃的燭火之下,王婆望著榮飛鸞的雙眼,似乎在尋找什么。
“嬸嬸,您說我想要攀高枝也好,從前自視清高也好……不管過往怎么樣,此時此刻,我只想著一件事,就是能把自己,送到官家面前!”
榮飛鸞的眼睛里,有篤定,還有堅決,以及執著。
但是最打動王婆的,可能還是那一分赤裸明顯的勃勃野心!
“若嬸子愿意幫我,從今往后,無論什么天氣,您屋子里的水,都會是熱的!”
榮飛鸞把王婆剛接過的來水又奪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手中。
“我叫你來,不就是為了幫你嗎?不然是叫你來玩的?”
王婆忽然噗嗤一笑。
榮飛鸞見王婆笑了,她也笑出聲,帶著些許瘋。
“這兩日,你再抽個時間過來,我找人給你畫個像。”
“我相信,以你的容貌,一定可以得那位大人的青睞。只要能得那位大人的青睞,你就能上到官家的跟前兒,領著你這股聰明勁,必然會成為一個貴人!”
“嬸子,畫我有!”
“你給自己做了畫?”
王婆眼神怪異的看著榮飛鸞。
“非也。”榮飛鸞說道:“我弟弟學了些畫畫的技藝,閑來無事的時候,就給我畫了一副。這次來,我想著可能用上,就把他帶來了。您看看可以用不。”
榮飛鸞從懷中拿出畫卷,鋪開,一尺半長的畫卷上,除了她以外,空無一物。
王婆舉著油燈賞畫,忽的,她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