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榮家人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正是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時刻。
“鸞兒，快把里頭寫的話讀出來聽聽。”
金氏催促道。
榮飛鸞輕聲慢吟：“雙親手足，見字如面……孩兒在盛家有老師的師兄照拂，一切都好。盛家書香門第，做事很有風度，待兒子也得體，您等不必擔心……”
“老四還真是個讀書的料子，這信寫的，文鄒鄒的。”
榮顯聽了，表情很是別扭，可能還是山豬吃不了細糠，覺得不習慣。
“小弟寫的話真好聽，以后我寫信，也要讓小弟給我寫。”
榮飛燕雙手托著下巴，不知道在神往一些什么。
榮飛鸞看著家里人的表情，見他們還沉浸在她所讀的信中內容，淡淡一笑，繼續看著信。
這等信，她只讀了一半，后半段沒有讀，是因為這些內容，是他榮昌單獨寫給她的。
“長姐，若長房的人繼續打你的主意，不要怕，叫爹娘也不要怕。雖說長房是榮家的家主，但也沒有指使咱家的女兒嫁人的道理。只要你們上下一條心，就沒有人可以為難你們。”
“另外，輕易不要婚嫁，再等等看……若有良機，定要抓住。”
榮飛鸞看著信中的內容后，輕輕一嘆，表示心累。
榮昌教她習字，教了她許多道理，兩個人相談的來，算是榮家四姐弟之中，最為相投的兩個人。
可在婚姻大事上，榮昌一直叫她等，能拖則拖。
她倒是不在乎嫁人與否，只是一直這樣下去，爹娘的面子上過不去，而且弟弟妹妹的婚事，也不好談。
“小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榮飛鸞也問過，但榮昌給的回答都模棱兩可，他口中說的，她有貴人的命，她是一點也不信的，要是真有，也不至于生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了。
“還是先聽小弟的吧，這些年來，他就像有宿慧一樣，讓咱家的生活一點一點的變好，連爹的性格，都在他的潛移默化之下，變好了許多。”
榮飛鸞的記憶落到了那日長房來到家里的時候，別人看不出來，她卻清楚的知道，若不是榮昌在暗中引導，面對長房的招數，她家這幾個人沒有人可以應對。
“若最后真沒有人嫁了，就嫁給張水生吧。”
“到了那時候，就是他娶不到媳婦兒，我家嫁不到人家，也算是看天作地和了。”
榮飛鸞自嘲一笑。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不甘心就嫁在這種小地方，嫁給一些前途一眼就看到頭的人家。當然，也有好人家找她，只是這樣的人家，要么是讓她去做妾，要么是表面風光，如長房介紹來的張員外家。
每個女兒都有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想，榮飛鸞也不例外，甚至很期待。
“我昨天碰到長房的人了。”
榮昌說道。
金氏立馬炸起來：“長房的人怎么那么沒皮沒臉，我家都那樣和他說話了，居然還不死心，還要打我家飛鸞的主意！她家既然那么喜歡張家，干脆讓長房家主把他媳婦兒嫁過去啊！”
“瞧你說的什么話。”榮堂瞪了一眼金氏，說道：“長房的目的我是看明白了，就是想靠我家飛鸞巴結張家，換取資源，養育他家孫兒。人都是自私的，他家孩子越來越多，養起來是個問題。所以我家飛鸞一日不嫁，他家對我鸞兒的主意，就會一直打著。”
“哼！”
金氏不甘心。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飛鸞嫁人，徹底讓長房的心思斷了。”
“孩子的婚嫁，哪是那么簡單的，還能說嫁就嫁了？”
金氏的說辭，榮堂反駁不了。
便是榮家小門小戶，上不了大雅之堂，必要的流程也是要走的，否則就成了淫婚，不被認可，還要被天底下的人戳脊梁骨。
喜事變喪事。
家中的氣氛，再度沉寂下來，宛如死地。
榮飛鸞摳著自己的手背，心中無比難受。
因著她的婚事，每每全家聚在一起的時候，都會這般。
那種難以言喻的自責，內疚，羞愧，涌上心頭，將榮飛鸞淹沒。
讓她欲辯無言，欲說無話。
“我最后的歸宿，不會就是張水生了吧……罷了罷了，再看一兩個月吧，若是再沒有合適的，那就他吧。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
晚飯結束后，榮飛鸞和榮飛燕小姐妹在屋子里刺繡。
榮飛鸞很聰明，無論學什么都一學就會。
特別是女紅這一塊，小小年紀，她的繡技已是遠近聞名。
她被人所知的聰明，也是源自于此。
至于榮飛燕，就差了一些意思。
一個荷包繡的亂七八糟，時不時榮飛燕要盯她一眼，否則就要壞了一塊布。
繡著繡著，榮飛燕煩了，便把陣線和手上的布料放在一邊，什么也不干，就白白的望著榮飛鸞。
“你這般看著我干什么？”
榮飛鸞覺著奇怪，開口問道。
榮飛燕還是望著榮飛鸞的面孔，說道：“長姐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這丫頭，不好好干活都在胡說些什么。”
“本來就是嘛。”榮飛燕道：“長姐這個年紀的姑娘，再不濟的也訂婚了，嫁人的也有。但是我看長姐也一點不著急，不會真想著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我看你是討打。”
“這不是我說的，是王婆子說的。”榮飛燕立馬服軟，并且甩鍋：“王婆子還說，有個王爺要給官家進獻民間的美麗女子，想把你推過去，但是我就知道長姐不是貪圖富貴的人，就幫你回絕了。”
“嘶！”
榮飛鸞手中的針，沒長眼似的，鉆進了她的指尖。
一點嫣紅暈染在荷包上，榮飛鸞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望著自己出血的指尖，眼神深邃。
“長姐！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我看看。”
榮飛燕把榮飛鸞的手拉過來，輕輕吹氣。
榮飛鸞情緒如常，以清脆的聲音開口：“王婆子的話，能當真嗎？”
“王婆子多喜歡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騙別人是可能的，但絕對不會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