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大街上人流如織,挑貨擔沿街叫賣的行商,跨著菜籃駐足街邊菜攤的婦人,羽扇綸巾,招搖過市的讀書人,還有坐在轎中,時不時掀開轎上圍簾,偷偷看上一眼外界風華的貴門小姐。
街道盡頭悄然走來一位白衣儒衫少年,少年身后左右跟著四名膀大腰圓的護衛,四名護衛目光警惕,仿佛周圍的所有人都是賊……
暗地里,裝扮成尋常百姓或者各類人群的護衛更是不在少數,但凡覺得有一絲可疑的人,立即會被拿下,消失蹤跡。
白衣少年是如今的帝國太子朱佑極,也是已經穿越到大明整整十四年的朱極。
微服巡街,這幾年間已經成為朱佑極的生活日常,對于太子安全,成化帝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朱見深不喜歡太子,朝野盡知。
不是因為朱見深的兒子多,事實上即便朱佑極死了,也不擔心國本動搖,而是因為萬貴妃自從為他生的長子夭折后,他一直很努力想讓萬貞兒再次生個兒子,到那時候,他可以名正言順讓萬貞兒成為皇后,再讓他們倆的兒子取代朱佑極成為太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
正陽街,京城主街之一,街道兩邊商鋪林立,盡顯繁華景象。
清風客棧,正陽街標桿建筑之一,樓高三層,雕梁畫棟,光看門臉,便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至的富貴之氣。
“快滾,沖撞到貴人,定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肥頭大耳的客棧掌柜帶著兩名雜役,將一對年輕夫婦推搡出門,那女子肚皮圓滾滾的,顯然已是身懷六甲。
女子本就不便,被雜役一推,腳下不穩,頓時摔倒,這一摔,女子吃吃喊疼,儼然是要臨盆。
掌柜和雜役卻仿佛沒看見婦人將要生產似的,啐了口便要回轉店里。
“站住!”剛巧路過客棧的朱佑極看到這幕,氣的肺疼。
掌柜的見朱佑極穿著不俗,身邊還跟著護衛家丁,知道非富即貴,當即收起刻薄的臉,笑著拱手:“這位公子,有何吩咐?”
朱佑極看了眼喊疼的婦人,怒道:“將她抬進客棧,找穩婆來接生。”
身后護衛領命,沖進店中取來一張寬椅,待丈夫將婦人攙扶上椅子,便要抬人進店。
“站住!”掌柜臉上露出怒色,朱佑極看起來是富家公子,可他這家客棧背后的東家也不是吃素的。
朱佑極護衛哪會管掌柜的放屁,殿下讓他們抬婦人進店,誰敢阻攔!
啪。
一記重重耳光抽在掌柜臉上,站在掌柜身后,原本還躍躍欲試的兩名雜役,果斷當了鵪鶉。
“你敢打人!”掌柜捂臉叫道。
“打人?”朱佑極打開折扇,輕搖道:“這婦人如果有個好歹,本公子讓你賠命!”
“真是好大的威風,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我開的店里撒野。”
客棧對面酒樓中走出位醉醺醺的公子哥,臉上掛著冷笑,走到近前。
“原來是徐世子。”朱佑極轉身,看到氣勢洶洶走過來的公子哥,臉上浮現出一縷戲謔。
公子哥看清楚朱佑極,頓時跟見了鬼一樣,雙股顫顫,恨不得左右開弓,狠狠扇自己七八個嘴巴子。
朱佑極冷笑,眼前公子哥名叫徐世英,當今定國公徐永寧之子,只不過這家伙嗜酒如命,最后醉死在他爹前頭,他死之后,兒子徐光祚成為世孫,在徐永寧死后承襲定國公爵位。
“殿……”
下字未出口,徐世英已被朱佑極一拳正中側臉,當場錘翻在地。
“沒想到定國公府竟然開黑店!”
“不是,沒……”
“還敢說沒有?孤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人家都快生了,你這黑店竟然還往外頭攆人,眼看就要臨盆,卻還見死不救,就這,你還敢在孤面前狡辯!”
“殿……”
“還敢狡辯!”朱佑極又是一記老拳。
原本被扇了一巴掌,準備發飆的掌柜徹底傻眼。
被打的可是定國公世子啊,現在被揍的跟孫子似的,白衣少年的身份得有多恐怖!
眼看不對,剛準備溜回店里的掌柜感受到徐世子的冰冷目光,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
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當街挨揍,顏面掃地的世子爺,必然會拿他當出氣筒,他會是什么下場,已然可以預見。
揍徐世英兩拳,朱佑極氣消了不少,當下進到客棧,等那婦人生產。
半個時辰,徐世英和掌柜的兩人如同龜孫般站在一邊,便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心中祈求那婦人能母子俱安。
可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公子,那婦人似是難產。”
朱佑極眉頭一皺,這時代婦人產子,真的是在走鬼門關,遇到難產,基本上等于已經踏入了閻羅殿。
“取我刀來。”
徐世英聞言一顫,取刀?
當今太子聰慧絕頂,按朝中幾位曾經教導過朱佑極的大臣所言,古往今來,從未聽聞有太子這般妖孽之智者。
五歲能吟詩作對,九歲時候四書五經已是倒背如流,十一歲,對圣人微義,程朱注釋,已然爛熟于心。
十三歲,寫八股文章一蹴而就,不論題目有多生僻,都能信手拈來,文章之老道,便連歷界狀元看了都為之震撼。
而今大明沒有詹事府,因為詹事乃未來之帝師,滿朝大臣慚愧,言稱無人能為太子之師……
然而太子聰慧歸聰慧,但行事從無章法,更是嫉惡如仇,幾年前在順天府大街遇到調戲民女的廣平侯之子袁皚,一言不合,直接抽出護衛佩刀,當街劈掉袁皚右臂。
這還是袁皚躲的快,要不然斷的很可能不是一臂,而是腦袋如西瓜,一劈兩瓣。
現在太子又要取刀?
“殿下,臣錯了。”徐世英好漢不吃眼前虧,當場跪了。
狗屎的顏面,顏面能和命比?
太子真要活劈了他,他也只能白死,沒準滿朝大臣還得拍手稱快。
至于皇帝……
不好意思,而今皇帝忙于修仙,沒空管這檔子破事。
朱佑極撇了眼跪在腳下涕淚橫流的徐世英,毫不猶豫抬腳踹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