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床上的王廠長，此刻哪里還有之前威風凜凜的模樣，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中全是惶恐和不安。

短短幾分鐘，事情發展太迅速，內容太多，徐富貴此時腦袋還處在宕機中。

他看了看王廠長，又看了看陸漢生，一時半會完全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陸漢生也沒理會，笑著拿過對方的包，打開拉鏈，從里面把東西一一拿了出來。

錢包一個，鋼筆一支，筆記本一個。

打開錢包，里面五十元鈔票一張，大團結八張，剩下都是一些零錢，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就一百多塊錢。

翻出兩張身份證，還在錢包最里面，翻出一張暫住證。

其中一張身份證和暫住證名字一樣，另外一張則不同。

兩張身份證名字各不同。

一張叫王天福，一張叫王成。

暫住證名字也叫王天福。

陸漢生拿著兩張身份證，似笑非笑看著對方，笑盈盈開口道。

“我是叫你王天福呢，還是叫你王成？”

王廠長嘴巴動了動，剛想開口，陸漢生聲音幽幽傳來。

“準備還挺充分的，王成!”

聽到王成這個名字，對方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顯然，這就是他真實名字。

這個年代，假身份證極為平常，王天福這個名字辦一張假身份證，再用這假身份證辦暫住證，用這個身份出入，誰也查不出來。

至于為啥辦暫住證，這沒法細說，做這么大買賣的，萬一因為暫住證被逮到樟木頭去了，那就劃不來了。

看著如一臉死灰的王成，陸漢生則看向徐富貴，見他此刻臉色也是一片灰白，臉上笑容也收斂幾分，淡淡道。

“現在看懂了嗎？”

徐富貴機械式點了點頭，指了指王成道。

“他是一個騙子!”

這孩子顯然被這次教訓，打擊得有些自閉了，盡管徐富貴在交際上天賦異稟，但是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第一次遇到的好人，便是一個騙子。

他腦子里，此時還是王成這兩天的表演，對方那毫無表演痕跡的專業表達，讓他現在腦子還有很多問題想不清楚。

比如對方既然是騙子，那為何還帶他們去工廠，對方有工廠，為啥還做騙子？

很多問題，如一團理不清的線，把他攪得無法思考。

這就是社會經驗，用錢買不到的知識，后世電信詐騙大部分受害者都是中年婦女，因為這是騙子篩選后的目標。

這些婦女有錢，但是從小到大，被國家和家庭保護得很好，基本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

不像成年男子，除了色心上頭，被騙果聊外，大多成年男人很難相信別人給自己畫的大餅，經歷多了，自然就免疫了。

陸漢生把椅子搬到床邊，架起二郎腿坐下，手里把玩著兩張身份證，嘴角一抹玩味笑容浮現，直勾勾盯著王成。

王成此時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栽了，不知道等下是被打一頓，還是被送去派出所。

他腦子里亂糟糟的，思緒萬千，一時半會，整個房間里，誰也沒開口，竟然陷入有些詭異的安靜中。

陸漢生見心理建設做得差不多了，笑盈盈開口道。

“行了，給你一個機會!”

聽到機會，王成眼神一亮，連忙坐直身子，如同一個聽話的乖寶寶，謙卑中帶著一絲討好。

陸漢生指了指徐富貴，慢悠悠開口道。

“我要你教他一些東西!”

王成疑惑地看了一眼徐富貴，又看了一眼陸漢生，有些不懂。

陸漢生站起身，走到徐富貴面前，拉起的他的胳膊，攥著他的身體，讓他坐在椅子上，讓他直面王成。

兩人大眼看小眼，誰也不知道陸漢生想干嘛。

陸漢生站在兩人中間，笑著開口道。

“王成，給你一個機會，好好給這個孩子上一課，告訴他什么叫騙術，還有如何防騙，總之你把你的經驗一一揉碎講清楚，讓他知道什么叫社會險惡!”

陸漢生說完，面朝王成，不咸不淡繼續道。

“懂我的意思嗎？”

王成臉頰抽了抽，不知道有多難看，遲疑兩秒，眼見對面男子臉上露出危險表情，連忙急聲道。

“懂，我懂，我現在就講!”

見對方懂事，陸漢生也滿意地坐在一邊床沿上，笑著道。

“開始你的表演吧！”

王成喵了一眼陸漢生，心里想著心事，眼見躲不過去，只能輕輕咳嗽兩聲，這才鄭重開口道。

“我現在來給你說說，什么叫騙子，騙子是指以欺騙他人為手段，謀取不正當利益的人，通常編造虛假的身份，講虛假的故事，用虛假的信息，來欺騙……”

陸漢生皺著眉頭聽了十來分鐘，最后不得不打斷道。

“喂，別念稿子了，說一些實際點的干貨!”

王成有些尷尬地止住話頭，其實對面的徐富貴聽得還挺認真的，但是這些東西，顯然不會讓對面那男人滿意。

王成思索了一會，這才坐直身子，正色道。

“說到騙，其實這是在生活中，無處不在，說謊話欺騙朋友，用甜言蜜語哄騙女孩，所有的騙，都是為了達成某些目的，而如今，普通人面對的騙術，大多都是被騙財，那今天我就來講講如今社會，最常見的一些騙術吧!”

隨后，王成便從街頭最常見的撿包騙術，開始為分析人性的弱點和貪婪，再從街頭假文物騙術，假中獎，假冒神醫賣藥，從簡單騙術，再升級到集資騙術，假冒軍人，假冒外商等團隊詐騙案。

一旦進入狀態，王成口沫橫飛，指點江山，偶爾還時不時用現實案例分析騙術前后得失。

徐富貴這個好學生，如饑似渴，眼睛都放光，聽得極為認真，從剛開始的沉默不語，到最后舉手提問，好一副和諧的師徒和睦。

陸漢生聽得都快打瞌睡了，不過王成這家伙，的確有兩把刷子，這家伙別看面相很老成，其實年齡才22歲，比徐富貴還小一歲。

這家伙的騙術也算是繼承衣缽，他爸解放前就是混三教九流的，解放后，給自己搞了一個戰斗英雄的身份，用那個身份，還騙來一個老婆，最后還當上了工人。

可惜他爸沒啥文化，把部隊番號搞錯了，被真正的領導一下就看出問題了，后來，他爹就吃了槍子。

他從小就寄宿在外公家里，從小就聽母親嘮叨他父親的事，母親恨他父親，同時也把他恨上了。

后來初中未畢業，他便用假介紹信，偷溜離開家了，后來聽說粵省有錢人多，便一路半偷半騙，在這邊扎根了。

因為是走單幫，沒團隊配合，這些年，他基本沒騙到什么大錢，基本是邊學邊騙，遇到陸漢生兩人，純粹就是徐富貴這個憨逼當時在火車上吹得太過，他一時技癢，便決定出手。

沒想到第一次干大買賣就被人抓了現行，雖然沒干過啥大案，但是王成好歹在這一行混了這么多年，道聽途說的案例，比比皆是。

這多么年，王成其實心里也很苦，一個騙子，還能有啥成就感？

難得遇到這么好的觀眾，王成也漸漸放開自我了。

剛開始他還有些拘謹，后來漸漸也放飛自我了，站起身，來回走動，手腳并用，活靈活現，繪聲繪色，口沫橫飛講起來。

徐富貴原本就有一些天賦，此時對方身臨其境的演講，讓他如獲至寶，整個人都隨著對方的演講，時而激動，時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