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又裝了新義體,要是不按時吃免疫抑制劑的話......很容易生病的。”
“你把那些東西都拆了好不好,我......還有一年就實習結(jié)束了,到時候就可以賺錢了,我拆別人后備能源養(yǎng)你啊。”
鐵灰色長發(fā)的少女緩緩地蹲了下去,她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腦袋低埋,黑色的風衣寬大的下擺鋪在地上,讓她看起來好像一個無助的、被人丟棄的大號垃圾袋。
“求你了......”
她忽然又抬起了頭,鼻子被壓得皺巴巴的,淚珠順著臉頰啪嗒啪嗒地滾落。
哼,精彩。
李維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擔心莫名其妙地動作會引起他人的注意,他這會都想給眼前幻覺的表演鼓掌。
“所以你是想說,我其實是個生活在賽博大都會的耗材,哪有什么穿越后繼承祖業(yè)的中世紀領(lǐng)主,只不過是一個神經(jīng)錯亂的瘋子,臨死前的幻想罷了?”
窗外忽然雷聲大作,熾烈的白光撕開翻卷的云氣和層層陰霾,候鳥一樣的無人機群盤旋著掠過高聳入云的摩天大廈,濃郁的雨幕里巨大的全息神佛們仿佛無處不在,它們端坐云端,極盡威嚴與慈悲。
“呸呸呸,你不許瞎說,什么死不死的!”少女因為哭泣而略顯紅暈的臉立刻就板了起來,“你還得給我養(yǎng)老送終呢!”
“再玩?zhèn)惱砉?勰沐X了啊。”
“切~”
少女下意識地撇了下嘴角,但很快她的神情又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李維,你的那些幻覺又開始頻繁出現(xiàn)了嗎?”
“算我求你了,我查到兩個月后有一趟往返開普勒-A-2rB星的運輸船,我?guī)湍阌喥保欠莨ぷ魑覀儾灰撕貌缓谩!?
“那你有什么證據(jù)說明我的爵位和領(lǐng)地是幻覺,眼前這個世界才是真的?我還說你其實才是我幻想出來的呢。”
李維重新恢復了半躺的愜意姿勢,他已經(jīng)不打算聽這些幻覺的胡扯了,休息一會后還得繼續(xù)去清理那些遺跡里的骷髏呢。
笑死,真要是臨死前的幻想,我幻想galgame的世界不行嗎,非要跑來不毛之地苦兮兮地開荒?
另一邊的少女則似乎被李維的這個問題給問住了,她幾次張嘴但又都欲言又止,臉頰和雙耳肉眼可見地再度泛起紅暈。
“我......我用手掐自己的臉會疼,還有......還有吃飯的時候......”
掰著手指一邊苦思冥想一邊斷斷續(xù)續(xù)梳理自己真實存在理由的少女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維打斷了。
“這又能說明什么呢,人類所有的情緒與感官體驗不就是經(jīng)由大腦與神經(jīng)處理后形成的信息嗎,只要有足夠的信息模擬感官體驗,大腦就會產(chǎn)生身臨其境的真實感,你很難證明我們這會不是泡在培養(yǎng)液里插滿電極的光禿禿大腦。”
“那那那你可以去搜索一些你以前不知道的東西!”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右手捏緊拳頭砸進了左手的掌心,“你肯定不會知道你不知道的東西,只有真實的世界里才會有你不知道的東西!”
她的這句話提醒了李維。
穿越后的那個類似中世紀的古怪世界科技水平發(fā)展得異常混亂,許多東西出現(xiàn)的時間節(jié)點都和李維印象里的不太一樣,其中帕拉塞爾蘇斯調(diào)配昏迷氣體更是讓他一度詫異于這個世界科技水平的離奇。
另外帕拉塞爾蘇斯手里的腐蝕溶劑也相當難得的智慧結(jié)晶。
三酸兩堿可是現(xiàn)代工業(yè)的基石。
但帕拉塞爾蘇斯那種如同煉金術(shù)士一般通過干餾綠礬獲得硫酸的辦法效率很低,李維的想法是以后等他有了足夠的經(jīng)濟實力后,可以利用硫磺和鉛室法或缸室法來大規(guī)模制作這種危險的溶液。
有了硫酸之后,其余像鹽酸和硝酸之類的化合物制備起來就簡單一些了。
但他已經(jīng)有些記不太清楚那種最古老的用于大規(guī)模生產(chǎn)硫酸的塔室或缸室具體是怎么構(gòu)建的了,于是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點開了視界里的瀏覽器。
輸入想要搜索的問題后,隨即一個個頁面就跳了出來。
還真能搜到啊?李維稍微有些詫異地掃了一眼。
“你看吧,你看吧,我說的沒錯吧,你不知道的東西都可以被找到,這里才是現(xiàn)實!”鐵灰色長發(fā)的少女得意洋洋地叫喊著。
李維不置可否,只是用手劃拉著那些網(wǎng)頁。
白色的光斑呼啦啦地從他眼前掠過,每一頁的內(nèi)容都只有預覽界面,如果需要解鎖就得購買會員或額外知識付費。
不過通過那些只磷片爪的碎片信息和圖示,再混合著自己的記憶,他已經(jīng)能夠大致拼湊出了完整的生產(chǎn)工藝。
“現(xiàn)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少女急切地望著李維。
李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網(wǎng)頁:“我懂了。”
少女一頭霧水:“你懂什么了?”
“你以及其他周圍的一切幻境其實都是抽取我的記憶編織而成的類似清明夢一樣的東西。”
“啊啊啊啊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少女開始抓耳撓腮,原本柔順好看的鐵灰色長發(fā)也變得亂糟糟的。
“你記憶里沒有的東西我怎么給你編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看著已經(jīng)有些氣急敗壞的少女,李維的聲音依舊不咸不淡。
“家住劍橋附近的五十五歲英國女子凱·德萊尼爬樓梯時摔了一跤,她醒來后記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去哄她年幼的小女兒睡覺。”
“但實際上這已經(jīng)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德萊尼的大腦受損,她的記憶回到了自己三十歲的時候,每次照鏡子時看到自己那張五十歲婦人的臉都會被嚇到震驚不已,她忘記了自己十九歲兒子的出身生與成長,每次擁抱他都像是在擁抱陌生人。”
“她的丈夫知道她完全不懂法語,但一次半夜醒來時他居然看見妻子正在用字正腔圓的法語吟誦著法國國寶級歌唱家艾迪特·皮雅芙的歌曲。”
“后來丈夫才知道,妻子小時候跟著家人在巴黎旅居過很長一段時間,只是后來搬回英國后由于語言環(huán)境的改變而暫時遺忘了。”
“所以,記憶這東西你很難說清楚到底是我腦子里本來就沒有的,還是暫且被掩蓋了。”
“更何況誰說人就一定不能從虛無的幻境里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東西了。”李維盯著少女灰黑色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1869年一個冬天深夜,化學家門捷列夫在自己的書房里擺弄自制的紙牌,隨后他就不知不覺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睡夢中的他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身前浮現(xiàn)出一張表格,有63種元素魚貫而入,整齊地在他面前自動排好了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