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口把沒什么味道的蛋白棒塞進嘴里，李維的視界里突然彈出個對話框。

【是否加載風味模塊】

李維愣了一下，心說這難道能讓他嘴里乏味到連多咀嚼兩下都得糾結一會的食物味道變好一點？

他立刻將其點開，發現隨后彈出來的列表內容還挺豐富的，從普通的藤椒雞肉口味到奢侈的野生藍鰭金槍魚大腩一應俱全，看得他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不過都要花錢。

“切，沒勁?！?

一看到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品列表后邊還跟著一大串令人咋舌的數字，李維立刻興趣缺缺地將頁面給關掉了。

把午飯湊合過去后他從地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身旁墻縫里插著的燈管漫射著橘黃色的暖光，將他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拓印在窗邊殘破的玻璃上。

透過那些倒映的影子，李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斗士手套】此時變成了某種可以蓄能的動力拳套，【先祖的家印戒指】則變成了遍布全身的皮下護甲。

當然其中最有意思的還得是他的【月光斗篷】。

在這個幻境里，它變成了一種形似黑色膠布、功能大致與人造肌肉雷同的義體。

它們自李維的下顎處肆意蔓延，沿著背脊四肢在體表形成一道道漆黑的紋路，為他提供防護的同時還極大地增強了他的機動能力。

有意思的點在于這玩意似乎是要按年費收錢的，它提供的那種類似AI輔助般的機動性需要消耗云端算力，會員界面上面顯示李維只充值了最低檔會員，也就是說他每天只有在計算量波動的峰谷時——比如深夜或凌晨——才能使用這件義體，但李維的另一件義體可以提供一個屏蔽外界感知的場域，必要時可以讓他覆蓋掉人造肌肉的系統時間來白嫖算力......

這些細碎的邏輯融洽得如此完整且真實，以至于讓它們看起來甚至有些稍顯刻意，李維都不由地贊嘆這場幻境簡直以假亂真。

他伸出手指擦了擦那面爬滿霧氣的破裂玻璃。

窗外的雨幕里高樓鱗次櫛比，密集交錯的空軌列車轟鳴著穿過霓虹招展的全息投影，金剛怒目的漫天神佛與永遠愛你的人形性偶結伴盤旋于城市的夜空，梵音、搖滾與激烈的槍聲響徹云霄。

真牛啊，李維望著窗外默默感嘆了一句，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不過到底也只是幻覺而已，他作為一個情緒穩定的成年人，還是分得清這些到底是游戲還是現實的。

如果幻境中的這些場景是那座他穿越前從小生活的三線臨海小城，或許他可能還會有點恍惚。

但現在這個一眼反烏托邦的賽博朋克世界味實在太沖了，跟他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李維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陷入這樣的幻境。

還是快點端下去吧，這些五顏六色的廣告燈牌他已經品鑒得夠多了，再看下去李維感覺自己的癲癇都要犯了。

轉身重新找了塊石柱背靠著坐下，李維開始繼續盤算下午收拾完那些骷髏后，還要不要趁天黑之前再帶人去拓展一下水渠。

春大麥選種的事情也馬上就要著手準備了。

用食鹽配置成溶液來撇去那些浮起來的壞種子是他能想到的最方便快捷的辦法，可惜領地里現在條件有限，他只能暫時先讓人湊合著用竹筐裝著大麥種子在半空緩慢傾倒，利用風力吹飛空殼，篩選出較為沉重飽滿的種子。

李維抱著膀子半躺著蜷在石柱下邊，他一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啪嗒漏水的天花板，一邊規劃著接下來領地里即將要做的工作，隨后就被一條突然蹦出來的短信給嚇得愣住了。

【李維，我好想你?！?

？

不是，怎么還給我開盒了呢？李維眉頭緊鎖，心率如炸雷般猛烈飆升。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在互聯網上快樂沖浪時，卻突然發現私信里躺著一條“你好請問是xxx的李先生嗎？”的留言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他小心翼翼地點開這條信息，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欠兮兮的小熊頭像以及意義不明的非主流昵稱。

然后他隨手上下撥弄了一下信息界面，發現這已經不是對方第一次給自己發類似的消息了。

【喂喂喂看到請回話，小李最近有好好吃飯嗎？工作再忙也不可以餓肚子哦。】

【好累啊，我最近遇到了點困難——一個超級麻煩的客戶，要求也太多啦！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條件！可惡，又是不想上班的一天，我的規范化培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啊......】

【今天上班沒趕上列車，忍痛打的，不過路上看到一個人的背影和你好像?！?

......

【李維。】

......

【02月02日，飯卡充值，100點?！?

【我昨天做了個好奇怪的夢，你猜我夢到誰了，嘻嘻，猜對有獎勵哦。】

【早安啊，我最近偷偷搞了份兼職，我們小李以后可以不用那么累啦，你換份工作早點回來好不好？】

......

沒頭沒尾的雜亂信息截止到十幾天之前，看上去與其說是聊天，倒更像是當成樹洞的碎碎念，有時候是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有時候是找到了好吃又便宜的小零食，又或者直接當成了備忘錄。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從對方聊天的內容來看，她似乎正在毫無保留地跟他分享著她的生活。

但為什么看起來如此親昵的聊天記錄才只有十幾天？他感覺這氛圍起碼已經足夠他們被判處異地戀十年起步了。

于是李維撓了撓腦袋，然后敲了兩個字發送過去：“你是？”

【我是你媽！】

滑稽熊頭像立馬激烈地晃動了起來，一個齜牙咧嘴的少女撐開了聊天框，惡狠狠地對著李維的鼻子來了一拳。

不過拳頭當然不會砸中，那只是一道投射在李維視界里的影像而已。

似乎是相當氣不過李維的那句“你是”，鐵灰色長發的少女打完一拳后依舊覺得不夠解氣，繼續繞著他拳打腳踢，好似小學生在做廣播體操。

只是打著打著，少女胡亂揮舞的手卻還是逐漸緩慢了下來，寬大的風衣將她籠罩在一片陰影中，低垂的灰黑色眼眸像是雨后被風吹皺的池塘。

“李維，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吃藥?！?

她啜泣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