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們四個嶄露頭角的時機了。”
——“屬下定不負所托。”
趙楓一擊不中,忙抽出安稷锏進招,張穎即與之對敵,見旁人均垂手觀斗,知他們自重身份不愿以多欺少,便自松了口氣。張穎自蒙重尚治傷傳功之后武功精進,后又勤加苦練,此時與趙楓斗成平手。那日在武昌城外二人武功便已相近,此后張穎得重尚傳授,武功進境不小卻還勝不過趙楓,想是后來趙楓又有際遇,武功大進。二人來去數十招未分高下,但趙楓年歲較長,內功也比張穎深厚,因此張穎漸感吃力,不過仗著招數精純,一時間尚未出現敗象。格勒達卻瞧得著急,抽出朝圣锏,叫道:“趙兄弟且退下,讓我來!”趙楓依言后退,格勒達一锏刺出,勁風逼得張穎喘不過氣,只得避開,格勒達再次進招,張穎舉刀架住,“當”一聲下,只震得她手臂酸痛。張穎想起那日在武昌城郊與他交手時他尚且沒有這般勁力,心下甚疑:“我與銳哥和他們交手數次,每次他們都進境神速,看來是得了他們師父指點。只是每見一面他們武功就大進一次,那招賢館館主想來是深不可測。”心中一急,又接了他兩招之后竟已不支,面對格勒達的招數自己只有閃避。心道:“今日強敵環伺,我想來是難以逃生的了,只是無人給他治傷,可憐他一世孤苦……唉,他那心高氣傲的性子……”眼見一锏刺來,已不去招架,閉目就死。
只聽一聲金鐵相交之聲,張穎睜開眼來,只見一名少年手執奇形鐵棒架住格勒達朝圣锏,卻是七雄之一的趙尋,回過頭時見小茅屋中多了五人,另四人各執單刀,乃是季立甲、章云潔、溫云成和高云昳。
原來自張穎走后,薛越與石于常見陳銳毫不在意,心下焦急,漢義幫幫主樊震中見狀,派手下八名弟子分頭尋找,趙尋、章云潔、溫云成、高云昳四人向南,韓都、徐靜、王舟行、劉滿英向北。季立甲擔心師妹,也與趙尋等南行,五人人輕馬快,竟在此追上張穎,還救了她一命。
趙楓見情況有變,暗怪自己沒有早取張穎性命,此時非但殺不了她,敵人卻多了數人。格勒達見趙尋竟擋得住他這一刺,心下詫異,當下加催內力,急速變招。趙尋接過這幾锏便即還招,荷風傘忽開忽合,勁力忽吞忽吐,這剛柔并濟的妙用豈是格勒達所能領會的?數十招一過,格勒達立感不支。季立甲、章云潔、溫云成、高云昳四人圍在門口,見四君子無動手之意,便不輕易行動。趙楓抽安稷锏,在背后刺向趙尋,章云潔救夫心切,揮刀擋開,這兩人又斗在一起。張穎見他們是來相救自己,不及緩過神來,提刀與章云潔雙戰趙楓。
孤梅冷眼旁觀,見此刻格勒達與趙楓都落下風,如若自己四人齊上,人數上占了便宜,當可扭轉戰局,但要取勝也非片刻之事,而且已方是否會有人受傷也未可知,便道:“大家住手,且聽我一言。”趙尋將荷風傘一揮,格勒達與趙楓退開幾步,孤梅道:“大家都是軍中人物,此刻拼個你死我活未建寸功又何苦來?他日戰場上兵戎相見再斗不遲。”趙尋與溫云成哈哈笑道:“賊韃子怕了我們。”收回兵刃,便即帶張穎離開。趙楓剛要出言喝止,卻被格勒達攔住。片刻間幾人已走出數丈,只留格勒達趙楓與四君子呆立不語。
張穎與五人說起當日情由,又說自己要去莆田求重尚給陳銳治傷。章云潔道:“那我們送張家妹子去吧,一路上有個照應,也不至于似今晚般孤掌難鳴。”趙尋沉呤道:“也好,重尚大師是當世高僧,又是武學宗師,當此機緣不得不見。”于是六人連夜趕路,直到天明時才在前方市鎮找到一家客店休息。
下午五人已行至臨安府徐家村。臨安府乃是南宋舊都,當年雖遭蒙古鐵蹄摧殘,但修養多年仍是人煙不減,便是城下小村也可見炊煙四起。幾人在村口一家小酒館打尖,章云潔道:“陳盟主的傷并非一般的刀劍外傷,說是內息受損也極為復雜,重尚大師武功修為固然極高,但這等傷……他能治好嗎?”張穎道:“大師精通醫術,當世無雙,當初我身受艾景冥一掌,便是重尚大師治好的。但如果……重尚大師也治不好……”溫云成也道:“陳盟主吉人自有天相,總會安然無恙的。”高云昳忽道:“師父派我們九人出來,軍中人手定然有缺,既然我們已經找到張家妹子,不如我和溫師哥回康郎山,二來也要召回王師哥他們。”溫云成也點頭道:“此言不錯,我們也盡早告訴陳盟主張姑娘的消息。”張穎苦笑道:“只怕他還不愿見我。”章云潔握住她手道:“不會的,那只是他為了讓你走說的話,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能看出來他很惦記你。”趙尋過來說道:“是啊,嗯…他說他那日后悔和你說那么重的話,他還……”張穎道:“沒關系的,現下只求把他治好,其他的都好說。”溫云成、高云昳向酒家要了些干糧,與四人告別后便上馬北回康郎山而去。
張穎、季立甲、趙尋、章云潔四人一路朝行夕宿,馬不停蹄,十余天便到了莆田少林寺山門。門前的小沙彌見四人到來,迎上前去,趙尋行禮道:“在下漢義幫七雄趙尋,求見方丈。”回頭一一介紹道:“這位是重尚方丈弟子的女兒張穎姑娘,與這位季立甲少俠乃是化平派同門,這位是拙荊。”那小沙彌道:“四位請進。”那小沙彌帶四人進寺,直過羅漢堂,到藏經閣前和一名中年僧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僧人點了點頭,對四人道:“幾位施主,由小僧引路。”趙尋道:“這可多謝了。”張穎上前拜道:“見過遲至師叔。”那僧人合什回禮,原來那僧人便是遲至。穿后殿、進禪房,見重尚正與諸弟子講經。遲至上前與重尚說了幾句話,隨即引見這四人。四人同上前拜道:“拜見大師。”重尚見了。對諸弟子道:“你們先回去吧。”眾僧齊向重尚行禮,隨后退出禪房。
重尚指著地上的蒲團說道:“四位請坐。”四人依言坐下。重尚道:“此番小陳施主怎么沒有一同前來。張穎將鄱陽湖水戰之事說了,說完便道:“方丈大師,求你救我陳義兄。”重尚道:“小陳施主所受之傷非老衲能救,不過他行俠仗義,一身正氣,本不該年紀輕輕就遭此變故。且禍福相依,受了此傷也該有所得。”張穎喃喃地道:“真的就救不好了嗎?”章云潔摟住她肩膀安慰她道:“沒事的,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逢兇化吉的,何況我們軍中能人眾多,自會照顧他周全。”張穎搖頭道:“他心高氣傲,怎受得了讓別人照顧他?”章云潔知道丈夫有心向重尚請教,便拉著張穎走出禪房,慢慢勸慰她。
張穎稍抑悲戚,以下盤算:“銳哥受了此傷,后半生便算是殘廢了,那么找黃金才、白智空報仇便成了我一人的事,而恢復漢室,這……唉,我哪管得了這許多?為什么,為什么白智空、黃金才為非作歹、戕害良善,艾景冥、鐘鐵龍助元為虐,他們能逍遙自在?銳哥卻要重傷難愈,各門派弟子死傷慘重,我父親英年早逝,母親半生孤苦。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張穎幾日間一直思潮起伏,她不愿回康郎山軍營,趙尋和季立甲向重尚請教武功佛法,也不愿就走,索性便多住了幾日。重尚見張穎一直不言不語,糾于思緒雜亂,與眾弟子講經時便叫上四人一起,只盼張穎能夠開悟,哪和張穎絲毫聽不進去,倒是趙、章夫婦領悟了不少。
四人一連住了半月有余,這日上趙尋去向重尚告辭,剛走到自己所住禪房門口,一名小沙彌沖進來叫道:“趙施主,山門外又來了一群蒙古人,說要踏平少林寺!”趙尋一驚,說道:“快去秉告方丈。”那小沙彌道:“小僧已告知方丈,方丈法旨,讓三位客人從后門撤去。”趙尋從門后取出荷風傘,說道:“大丈夫縱橫沙場,豈可知敵來而身退。更何況少林寺乃佛門清凈之地,不可為韃子所擾。小師父莫急,趙某便走,也要助寺退敵后再走。”季立甲也聽到消息,說道:“我也愿留下相助。”那小沙彌執拗不過只好答應。趙尋回頭對妻子道:“云潔,你去帶張姑娘從后門離開,陳兄已然受傷,我們定要護張姑娘周全。章云潔道:“那你怎么辦?”趙尋尚未答話,張穎得到消息,走進來道:“我也不走。”趙尋微一沉吟,便道:“那好。”四人便持兵刃走向大殿。
大雄寶殿門外黑壓壓站了近百人,殿內重尚四大弟子各持武器,身后是第三代弟子,重尚緩緩走出,說道:“鐘兄來訪,老衲有失遠迎。”殿外蒙古人頭目站出來道:“大師別來無恙。”重尚呵呵笑道:“今日鐘兄從大都遠來莆田,又帶了這許多貴客,不知有何貴干啊。”
此時,趙尋四人也走至殿中,見那頭目身材高大,須發灰白,身穿大紅錦袍,手持一根三四尺長的拐杖,杖頭刻著一個蛇頭,此人正是上六高士之一的大都招賢館館主鐘鐵龍。鐘鐵龍身后站著六人,兩人便是格勒達和趙楓,另外四人中竟有兩人是懾地派的封辰修和泉龍派的于承羽,張穎見了道:“于承羽果然投靠了蒙古人。”鐘鐵龍道:“我來跟你要一個人,此人乃是如今漢義會盟主,轉輪王陳平關之孫陳銳。”聽到陳銳的名字,張穎等人都是心中一驚,重尚卻道:“老衲早已不聞世事,雖與小陳施主有一面之緣,但如今他卻不在此處。眾位貴賓且進院來,待老衲奉茶。”鐘鐵龍回頭瞧了趙楓一眼,趙楓在鐘鐵龍耳邊說了幾句話,說罷,鐘鐵龍指著張穎等四人道:“那不交陳銳,他們四個也成。”四人又是一驚,剛想拔刀動手,硬闖出去,但知如此絕難成功,更何況此時重尚大師是主,且聽他如何安排。只聽重尚道:“這是何意?”鐘鐵龍身旁走出一人,也在他耳邊說話,只見那人扮相仙風道骨,眼放精光,看來必是個精修內功之人。鐘鐵龍點了點頭,對重尚道:“這四個小鬼得罪了我的徒孫,我要問問怎么回事,你若是非要護著,那咱哥兒倆可有好幾年沒有打過架了。”此言一出,鐘鐵龍身后近百人立馬抽兵刃,準備動手。見此情狀,重尚身后僧眾也紛紛架僧棍、抽戒刀。重尚收起笑容,緩緩地道:“鐘兄,大都招賢館和莆田少林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此舉只怕壞了你我幾十年的交情。”鐘鐵龍搖了搖頭,左手輕輕一揮,身后武士一擁而上,向前攻去。
眾僧也隨即上前應戰,張穎、季立甲、趙尋和章云潔瞧他們之意是因為自己三人得罪了趙楓和格勒達,他們請了鐘鐵龍來找回場子,自己若不走,便連累了重尚等人,但若走了,這四人又怎是上百人的敵手?正沒主意之際,鐘鐵龍的鐵杖已經揮向重尚,重尚側身躲過,鐘鐵龍再次追擊,一連攻了數招都被重尚閃過。張穎當時心下明了,此刻該當助少林寺退敵,眼見四大弟子斗趙楓等六人堪堪平手,而第三代弟子斗眾蒙古武士卻在人數上占了劣勢,于是張穎與章云潔助陣第三代弟子,趙尋和季立甲則幫四大弟子速勝。
張穎眼見一名少林僧被數名蒙古武士圍攻,上前揮柳葉刀上前格開,不料柳葉刀卻被直直彈開,原來那幾名武士內力深厚,竟是武林中人,又有幾名武士上來圍住張穎,她這才明白,這些人都是大都招賢館中的好手喬裝成了蒙古兵,此刻以一敵多,仗著所學之多尚且遮攔多而進招少,此時后背門戶大開,正要轉身護住時,那給鐘鐵龍下策的那人卻向身前攻來。